进货

卡尔蹲在阿姆斯特丹运河边的古着店地下室里，指尖刚触到那件墨绿灯芯绒医生袍的袖口，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艾米丽急促的脚步声。“卡尔！快来看这个——”女医生的声音裹着灰尘味飘下来，他抬头时，正看见艾米丽抱着个藤编筐站在逆光里，筐里叠着三件不同款式的白大褂，袖口都绣着褪色的红十字。

“淘完自己的了？”卡尔放下手里的灯芯绒外套，起身时后腰蹭到堆在墙角的旧皮箱，发出沉闷的声响。奈布和约瑟夫半小时前就抱着各自的收获上楼歇着了——前者淘到件1960年代的军绿色飞行夹克，肘部的补丁是手工缝的麂皮，后者则攥着件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别着枚小巧的珍珠领针，说是要配他新入的徕卡相机。

“哪顾得上自己。”艾米丽把藤编筐放在木桌上，伸手拂去白大褂领口的细尘，指尖在布料上摩挲着，“你看这针脚，老裁缝做的，比现在批量生产的厚实多了，客人穿去拍复古写真肯定好看。”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是密密麻麻的进货清单，边角已经被反复翻看磨得发毛——第一页写着“白大褂：3-5件（优先棉料、有刺绣细节）”，此刻旁边已经画了个勾。

卡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筐里的衣服，突然指着最底下那件的下摆：“这里有洗标，1952年的伦敦产，亚麻混棉，不容易皱。”他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却精准地戳中了艾米丽的心思——她的古着店开在老巷子里，客人最在意的就是“实穿性”，太娇贵的料子不好打理，反而不如这种耐穿的旧衣受欢迎。

“还是你细心。”艾米丽笑着把本子递过去，“帮我记一下，这件洗标完整，品相A；另外两件袖口有磨损，算B品，定价低一点。”正说着，楼梯上传来奈布的脚步声，他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进门就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楼下咖啡馆买的热巧克力，阿姆斯特丹这鬼天气，蹲半小时地下室能冻透。”

约瑟夫跟在后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他的相机，镜头盖没盖，显然是刚在楼上拍了照。他扫了眼桌上的藤编筐，视线落在那件酒红色丝绒西装上——那是他刚才特意放在旁边的，此刻正挨着艾米丽刚收的白大褂。“我刚才在楼上看了，店主说地下室最里面还有个铁皮柜，放的都是1940年代的医护用品，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说话时语气慢悠悠的，却总能精准地提供有用的信息——上次在巴黎淘货，就是他发现了藏在衣柜深处的复古护士帽，最后成了艾米丽店里的爆款。

艾米丽眼睛一亮，立刻抓起外套：“走！奈布你帮我看会儿筐，别让店主把我的货挪走了。”奈布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顺手拿起那件军绿色飞行夹克往身上套：“放心，我守着，谁动我跟谁急——毕竟这可是我花了半个月工资淘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