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与言冰云互相搀扶着从雪壁上滑下,风雪太大,他在心里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从绒绒的披风里找出一个暖水袋来,塞在言冰云手里。
经过滕子荆的启发,他这件让他诟病的狗熊皮总算是有了别的用处,数不清的暗袋堪称哆啦A梦。
暖水袋里的水不太烫,只有些温,但是这种情况下,有就不错了。
言冰云从不操心这种身外物,他通常都是直挺挺硬挺过来的,哪儿想的这么周全。
“你还挺居家~”燕小乙收起弓调侃。
范闲奇怪道:“你怎么还在?怎么不跟使团一起撤离?”
“我若走了,就不知道原来苦荷也成为了你的棋子”
范闲苦笑:“这场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想死。”
离北齐越远这风雪越小,脚踩在雪地上冻的毫无感觉,范闲真气出问题,连运功保暖都做不到,只好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前行。
他一点也不孤独,言冰云脸都冻青了。
幸好有燕小乙,范闲吃着烤羊腿,坐在火堆旁,可惜不能停留太久,高达那性子,说不定就从使团里逃出来寻他了。
“你又在想什么歪主意?”燕小乙看他又托着下巴看着火光发呆,他不喜欢范闲这样安静,尤其是这种风雪天气,大家都冷的要命,苍茫天地间寂寥的要把人逼疯。
“我在想……”范闲捂着翻腾的胸口,缩在大衣里,“我快要爆了。”
“啊?”燕小乙一愣,他这才发现范闲嘴角一丝竭力咽下去的污血,“你怎么样?!”他心中忽然恐惧起来,燕小乙是真怕范闲出事,这么多日相处不知不觉间范闲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到他的情绪,他觉得他们已经到达朋友的界限了。
燕小乙认真接触的人类只有李云睿,但他们是主仆关系。
燕小乙没有朋友。
这种感情是很新奇的,它不激烈不惊天动地,也许看上去只是一潭死水,但是紧要处又是奔腾的小溪。
范闲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胸口郁闷之处尽消,随之而来的是穴道被封的刺痛感:“已经爆了,我现在……真气全废。”
燕小乙的脸色一下变得铁灰,他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范闲死穴还封着呢!真气一废与常人无异,活不了多久的!他知道范闲现在很难受甚至非常害怕。
可范闲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忽然有些看不透他了,燕小乙知道范闲比谁都惜命:“还能撑多久?”
“真奇怪我居然没有爆体而亡?”范闲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反而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我运气向来不错。”
燕小乙瞠目结舌,他是真搞不懂范闲。
言冰云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接下去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范闲眯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的手摸上腰间,不知何时能回去开那个箱子。
说起箱子,他又想到近日那可怕的第六感来,总觉得那箱子不祥,若真开了箱子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五竹叔呢?他是越发的弄不懂五竹了。
范闲在言冰云和燕小乙惊讶的眼神中从披风里抓出一把瓜子来:“你们要吃吗?”
后者齐齐摇头。
“我们这叫野营!你们真不懂得享受。”范闲嗑着瓜子哼唧,他气力不足声音慵懒带了点委屈,眼中映满了火光,微微下垂的眼角看上去既无辜又天真。
言冰云抓紧身上的棉袍:“我们该出发了。”
范闲摊手:“我走不动。”
燕小乙站起来:“你们等一下。”随即淹没在黑暗里。
夜里实在不是行动的好时机,尤其是这种雪夜,虽然安静,但是雪落下的声音会成为耳朵里的阻碍,无人知有人来。
言冰云握紧了腰间的剑。
王启年踏雪而来,凑近火堆,看到燕小乙留下的烤羊腿眼前一亮:“香!”
“你不能吃。”
“我知道!我一吃燕小乙不就发现了嘛!嘿嘿!”王启年搓着手道。
范闲扔他一把雪:“时间紧迫,说正事!”
“使团遇上了二皇子麾下的谢必安。”王启年快速道来,“谢必安带了一个盒子,说要交给你。”
“盒子里是什么?”范闲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遇上太子的人,毕竟他与婉儿的婚事本来已经取消,在林若甫的周旋下又得以保全,这于公于私都与皇家扯上了关系,回去的路上不冒出点不安分点人来都说不过去。
“我已经替大人悄悄看过了。”王启年低声道,他轻功超绝,隐匿功夫一流,打不过谢必安,做点这种偷鸡摸狗偷天换日的小事信手拈来,“盒子里有三层,第一层是范思辙开妓院的契约,第二层是一串糖葫芦,第三层是一只薄如纸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