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所动

“画布”餐厅的二楼21号桌，古松姿一边用冰敷着脚，一边打着电话跟她妈诉苦：“妈，为了我哥，我牺牲很大吧，我的脚都崴肿了。哎哟，真的，我听那个男人对小意姐说债不是问题，总会还上的，咱哥再不往前冲，嫂子就是别人的啰，到时别怪我不提醒他。嗯，好啦，我们吃完饭就回去啦。”刚挂上电话，就见她哥像幽灵一样飘了上来，她也不敢刺激他，连忙站起来说：“哥，妈叫我们回家呢，走吧。”

　　古松勇一路沉默地开着车，狭窄的车厢里弥漫着压抑的空气，古松姿男朋友在后排一边揉着古松姿的脚一边用口语问：“怎么一回事呀?”古松姿挤眉弄眼也不敢出声。

　　到了家门口，古松姿刚一下车，他妈还没来得及招呼，车“吱”的一声，擦着地面，快速离开了。留下一家人目瞪口呆，只能担心地看着远远闪烁的汽车尾灯逐渐消失。

　　罗小意心情很不错，她跟赵医生既然确定了心意，就把一切困难都摊开来说了，也想像了将来会出现的种种意外情况。赵医生说：“小意，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华丽的话，说浅白点就是一个呆子。我一天里有将近12个小时是对着各种病人的，真的是透过生死看遍了人生百像。医生这个职业是又苦又累又忙，所以也没时间去谈情说爱。但我所说所做的一定会思虑清楚，我们都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青年，凭一腔热血就往前冲，我觉得我能帮你承担起你现在承担着的责任。首先，我父母都是职工，有他们的收入，而且只有我一个孩子，我除了要照顾他们身心健康外，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其次，我有自己的房子，车子，将来也不需要再有大额支出。现在，我很明确自己的心，我喜欢你，也希望你给我明确答复。”

　　赵医生虽然很君子地给时间罗小意考虑，但罗小意知道，无论考虑多少时间，她都找不到赵医生这样适合她的人了。但她又有女人的矜持，也不能直接说出一起生活的话来，又觉得应该先和爸妈说了，征询过他们意见后答复，才显得更真诚更慎重。她想，八年了，人人都说她傻，但没有人知道她的苦与累。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帮自己把重担从肩上接过去，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她暗暗发誓，这个人既然出现了，她就会好好地对他。

　　罗小意又踩在了开满凤凰花的校道上，她发现，心情放松了下来，校道上微凉的风，斑驳的月影都在眼里变得美了。校园很安静，学生们，教师们都已睡下，有秋虫在“啐啐”地叫着，透着一股安详的气息。

　　她轻轻地向住着的宿舍楼顶层爬去，这是步梯旧式公寓，一共八层，基本上都是住着单身的老师。罗小意当年心情灰暗，不想受人打扰，也不想打扰别人，就选了顶层居住。顶楼其实还有一个好处，有时静静坐在楼顶上，无人发现，可以看星空，看远远树影婆娑的黑暗，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她刚到八楼，还没来得及喘气，一股力量就拖着她跌跌撞撞地往楼顶上冲去。她想挣开，她想反抗，可是对方的力量太大。她想张嘴呼喊，却被一只大掌瞬间捂住。她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觉得只几秒钟时间，便被拖到楼顶，接着被抱进了一具温热的硬朗的躯体中，捂着嘴的手掌滑向她脑后，托住她的头，换上了两片温软的嘴唇。身体亲蜜接触后，她知道是谁了，她推他，掐他，用脚踢他，踩他，可是他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他用力吸吮她的唇，用舌头顶着她的牙齿，他右手托着她的脑袋，左手把她衣摆从裤腰里抽出来，探进去摸向她的滑腻的肌肤。她无法反抗，最后也只能紧闭双唇，双手环在胸前，任他蹂躏。

　　古松勇感受到了罗小意的抵触，无奈地停了下来。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她扣紧在自己胸前，低声地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意，真的对不起，小意，原谅我吧，好不好?”

　　她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其实，早在听他姑姑说他已经结婚时，她就已经心死了。她有时接到他家人电话，还会想着：这个世界真的有人是厚颜无耻的，已分手多年的儿子的女友，而且分手得那么血淋淋的，他们是凭着什么理由找她?还有今天在画布餐厅里，她不发火，是因为她的教养约束着她，但，凭什么她们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她的生活?

　　她冷静地用喑哑的声音说：“你放开我，我们谈一谈。”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叫。

　　他稍微放松了一些，在黑暗中，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还是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第一，我与你不再是恋人关系，你这样动手动脚的，我会告你性骚扰，第二，我已经有了即将马上确定关系的亲蜜爱人，你这样做，并不道德。再者，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个人只会往前，绝不回头，而且我一向讨厌藕断丝连，不清不楚，更不会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早离婚了，我当时为了与你赌气，与丽华结婚，你知道丽华…”古松勇急忙辨解。“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与第三个人的故事，你一旦走进了婚姻，已经视同彻底结束我与你的任何可能，不管你离了还是怎么了，我罗小意就是一辈子嫁不出，也不会再找你。”

　　“小意……”他带着哭腔，抱紧她，低头吻向她的颈动脉，新出的胡茬刺着她薄薄的柔嫩的皮肤，痒痒的。她极力向后躲避，身体扭成了可笑的弧度，但他就是不放手，把她往心脏上揉去，他说：“你怎么恨我，怎么冷淡我也没关系，我做错了，我就受惩罚，但你别说什么永不可能的话。我从此以后会天天缠着你的，我不会再放开你，我爱了你十八年了，当年是我不够成熟，是我对不起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不好？小意，好不好？”“你再到学校来骚扰我，我会辞职的，你相信我会说到做到，我从没想过会再碰见你，一丝一毫也不想。”罗小意坚定地说。

　　古松勇对着他已经不再熟悉的，而且油盐不进的罗小意，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既对自己当年那段只有八个月的，急促而成的婚姻感到无比痛恨，又对自己当年不成熟地处理问题感到十分痛恨，又恨罗小意这样，不顾十多年的感情，说丢下就丢下，完全把他当作空气的行为。可是，要让他再一次放手，他心内又万分不愿，他喃喃自语：“小意，任何一个男人所向你承诺的事，我现在都可以做到，从前我以为自己不够强大，承受不起，但我其实一直在努力，希望能为你分担来着的。”

　　罗小意在心底暗嗤，不愿再相信他，她垂着双手被他紧抱着，一点也不舒服。她仰着头，望着星空，心里想：“你快点离开吧，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明天我还要起床带操呢，我还未洗澡敷脸，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