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断念异动（1）

晚上练完剑，花千骨梳洗完以后就早早睡下了。“一个师父，两个师父，三个师父……”花千骨躺在小床上碎碎念着，然而数到一百也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睛，盯着卧房的天花板，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早饭师父又做了她最爱的桃花羹；上午给师父倒茶时不小心把茶水洒到了他的书上，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下午她抚了一会儿琴，师父夸她进步很大……

正想到抚琴，花千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段空灵的旋律。琴声起初轻快流畅，不久就变得哀伤凄婉，令人愁肠百结。白子画不是第一次为她抚流光琴助眠，花千骨微微皱眉，为什么师父的琴声总是这么悲伤？看似云淡风轻纤尘不染的师父，经历过怎样的刻骨铭心，才会在琴声里寄托这么浓重的情绪？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段旋律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流光琴终究起了作用，花千骨感到意识越来越混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子画坐在桃花树下，看到花千骨睡熟了，收起手中观微球。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白子画算了一下日子，已经是九月十六，他们来画骨峰已有两年半，距离小骨复生快三年了。虽然这半年花千骨并未像镜花水月那次一样再想起些什么，但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让他越来越不安。

看到小骨睡着后白子画就停止了手中的弹奏，但他依然将流光琴抱在怀中。流光琴是历代长留掌门守护的神器，但自从收花千骨为徒，白子画就感觉这琴好像成了他们二人之物。他曾多次如方才一样为她抚琴助眠，小骨曾无数次借那如泣如诉的琴声诉说她的感情。流光琴是他们两人之间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也是他们曾共同守护之物，默默无语地见证了他们感情的潜滋暗长。

轻叹一声，白子画将流光琴收入墟鼎，又在墟鼎内一阵摸索。他原本是要翻出装有小骨画作的那个桃木匣子，但摸到的一个冰凉之物让他呼吸一滞，他顺手将这物件取了出来。

刺了小骨那令他们万劫不复的一百零一剑后，白子画就将变为废剑的断念收在了墟鼎内。他曾不死心地请教过长留铸剑阁的长老，但长老也断定此剑再无修复的可能。然而，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断念剑残骸不仅如千年寒冰般冰冷刺骨，更是被笼罩进一层银白色光晕中，在月光照耀下莹莹闪光，甚至还微微振动着，好像有了生命一样。

断念在白子画和花千骨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异动，历任掌门只知横霜断念乃两把上古通灵宝剑，不知在何时传入长留成为了掌门佩剑，对它们的来源和背后的故事一无所知，就连博古通今的白子画对这两把剑的来历也是毫无头绪。

凝眉思索片刻，白子画对于断念异动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修补好这把残剑，刚好为小骨修补断念也是他多年来的心愿。虽说修复断念一事他和长留都毫无办法，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能否找到他就要看机缘……

三日后，师徒二人吃过早饭，花千骨收拾完碗筷，就端着一壶热茶走向桃花树下的石桌。白子画坐在石桌前，看着一本封皮已经有些破损的书。花千骨给面前的两个茶杯斟上茶，见白子画没有如往常一样拿起茶杯，还在专心致志地看那本书，她也经不住好奇凑上去看。

“师父在看什么书呀？”花千骨忍不住问，白子画侧头看向她，“这本小册子严格来讲并不是书，是你师祖记录的千年来仙界对失落的神界的记载。为师近日想了解一些神界的事情，前日你睡下后去长留取来了这本书。”

花千骨微微皱眉，“神界的故事啊，”停了一会儿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七绝谱》小骨早就背熟了，小骨今天可不可以看些其他书呀？”白子画柔声说，“好啊，小骨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哦！”花千骨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卧房。看着花千骨古灵精怪的模样，白子画也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花千骨手捧一本装帧华丽的书走过来，偷瞄了白子画几眼后，坐在了他对面。看清小徒儿手中书名，白子画不禁嘴角微抽。花千骨右手拿着一本《乱世情鸳》，左手时不时拿起茶杯细品。茶叶色泽嫩绿光润，茶汤滋味鲜爽甘醇，花千骨暗暗赞叹白子画选茶的品味。已经答应了花千骨可以看她喜欢的书解闷，即使他一向对小骨手中这种书籍不屑一顾，白子画也不好再从小徒儿手中把书收走。

“小骨，这《乱世情鸳》从何而来？”白子画板着脸，花千骨讪讪地说，“那个，师父啊，这书是上次幽若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的，说是她专门托人在凡间买的最新版精装本呢！”白子画没说什么，继续看着那本关于神界的笔记，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花千骨很快看得入迷，喃喃低语道，“什么剑法天下第一，我师父才是剑法六界无双！”“小骨在说什么？”白子画抬起头。花千骨嘿嘿一笑，“师父啊，这个书上说男主人公是个剑法天下第一的大侠，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师父的剑法才是天下无双呢！”白子画低喝，“小骨，又顽皮！”

“师父！”“千骨！”听到小院另一头传来的几声呼喊，花千骨听出来人是谁，惊喜地回头，看到幽若、火夕、和舞青萝朝他们跑来。花千骨心想，师父毫无反应，想必是他早就感应到了来人是谁，给他们开放了结界吧。幽若一行人在石桌前站定，齐刷刷跪地行礼，“拜见尊上。”白子画袍袖一挥，“都起来吧。”三人起身后都围到花千骨身边。

“哇，师父在和尊上读书品茶呀，真是风雅！”幽若不怀好意的眼光顽皮地在白子画和花千骨身上扫来扫去，火夕舞青萝在一旁偷笑，花千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白子画淡淡地问，“师弟不过来吗？”火夕上前一步，“回尊上，师父今日要和桃翁议事，就派弟子和青萝、幽若来看千骨了。”白子画点头，“知道了，你们和小骨玩吧。”说罢，他拿着书起身，走向卧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