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房间内只剩下蓝湛奏琴的声音,魏无羡望着窗外的雨点出神,直到琴声突然中断,魏无羡回头看去,只见蓝湛也在抬头看着他。
魏无羡竟然有一刻想要躲避他的视线,
魏婴(魏无羡)蓝湛,你……
蓝湛(蓝忘机)魏婴,你去哪了?
魏无羡诧异,下一秒却变得手足无措,他垂眸不敢再看蓝湛,更没有理由来回答。
蓝湛(蓝忘机)阿晏最后没有见到你,她很伤心。
魏婴(魏无羡)我……对不起她……
可这一句‘对不起’此刻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谁都知道,没有用了,二人没有再交流了,屋内瞬时又响起轻扬的琴声。
得知那个重大消息的时候,是在三日后的辰时,那天放在静室的避世也有所反应,各家的弟子们前来禀报,兰陵金氏金子轩公子与云梦江氏的江厌离小姐,回去了金麟台。
所有人听闻后皆不可置信,这已死之人怎会重生复活呢?
还属金凌最为激动,若不是因为要听学,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兰陵去。
唯独蓝湛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眉头一皱,紧接着想到了什么,随后在众人之间抬脚往后山寒潭洞赶去,蓝曦臣连叫了他好几声,蓝湛都没有回头,魏无羡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到达寒潭洞后,果真如蓝湛所说的一样,一脸苍白虚弱的晓星尘,扶着棺木,站不稳的打量着周围,就连本该在他眼睛上覆着的白布也被扯下,晓星尘,能看见了。
蓝湛用力地捏紧避尘,指尖都攥的发白,魏无羡愣在原地,对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有些接受不了。
莲花坞内,弟子一改往日不敢打扰宗主的性格,急忙跑进来禀告江澄,后者的脾气今日愈发地暴躁,不免要训他两句。
江澄(江晚吟)跑什么跑?!什么人打来了吗?用得着这么着急?
弟子宗主!大小姐回来了!在金麟台!
江澄(江晚吟)什么?!
江澄一时激动,站起身时不小心将手边的茶杯甩到了地上,可是江厌离已经走了十六年之久,他又不太相信,
江澄(江晚吟)胡言乱语……
弟子宗主,是真的!还有金子轩公子呢!
江澄立即走出来,也顾不上再问些什么了,迅速让人安排了船前往兰陵。
——清河 不净世——
自打听到蓝晏死了的消息后,聂怀桑当时眼中闪过一抹不相信的神色后,反复听弟子回来报的消息都如出一辙,手中提着的鸟笼一时手软掉在了地上。
耳边顿时寂静一片,那是他继聂明玦身死后又一次悲从心中来,饶是聂怀桑,也从没有想过蓝晏会选择这一种结局,原来她那日说的要走,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吗?
以天下为局等了十六年的姑娘,就这样再一次走向了死亡,那天聂怀桑不可自抑地撕碎了扇子,如十六年前隐忍似的说着:
聂怀桑阿晏莫怕,我救你。
若是以前,他有十足的把握说出,可现在不行了,怨魂的最后一条命,会随着早已销毁的阴铁而灭亡,世间再也不会有蓝晏这个人的出现了。
聂怀桑阿晏,阿晏莫怕,桑桑救你……我救你……
几日以来,聂怀桑翻遍了各种神灵怪异的书籍,可是这些冰冷的文字,没有一个告诉他该如何才能救回他的三妹。
又是一日,聂怀桑跌坐在杂乱的书籍中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带着试探小心与一点点的喜悦,
聂明玦怀桑……
聂怀桑的动作停下,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莫不是最近太劳累了?他没回头,身后人又叫了一声,
聂明玦怀桑。
这次,是很肯定的语气。聂怀桑慢慢地转过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眨眼之间突然出现的声音会不见,可当他看到眼前真真切切的人时,不由得唤道:
聂怀桑大哥……?
自己弟弟还是像以前一样,见到自己就变得呆愣,幼时不好好练刀,偷玩被聂明玦抓到现行了,也是这一副表情。
聂明玦怀桑,是我,是大哥。
聂怀桑终于破防地冲上前,中途还不小心滑倒,聂明玦连忙去扶他,聂怀桑哭着抱住聂明玦,后者虽也很激动,可总归是十多年的冷脸惯了,即使手揽上聂怀桑,口中还是情不自禁地说着他的不稳重,
聂明玦都是当宗主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你这样,如何为弟子们做好表率?
可聂怀桑并不在意,比起大哥,什么劳什子的表率他根本不在乎。
聂明玦无奈地拍了拍他,
聂明玦行了,男人点儿,给我站直。
聂怀桑抹着泪,听话地在大哥面前乖乖站好,却不敢抬头看聂明玦一样,就怕下一秒眼泪再忍不住地哗哗掉落。
聂明玦不错。
拍了拍聂怀桑的肩膀,
聂明玦有个当宗主的样子了。
聂明玦很是满意,从小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弟弟,如今总算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也放心聂怀桑能够带好聂氏向前走了。
聂明玦刚刚回来,聂怀桑让他安心先休息,暂时别耳提面命地让自己练刀了,还一本正经地说清河聂氏靠的是智慧,可不与其他家一样用蛮横的武力,聂明玦叹了口气,弟弟这个不爱练刀的习惯倒是一直没变。
聂怀桑注意到聂明玦的脖子一圈都带着疤痕,他猜测应该是因为聂明玦之前是被断头的,所以重生回来救会一直带着这个痕迹,可是聂明玦是如何重生的呢?
突然,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他前几日一直在查蓝晏的死因,可一直查不到,姑苏蓝氏也没有放出原因,该不会,是因为蓝晏吧?
很快,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弟子来报了消息,聂怀桑便明白了大概,蓝晏用她自己活祭,才救了他们。
可是是通过何种媒介呢?光靠她特殊的体质是不可能会完成这样大胆的移花接木之法的,聂怀桑将以前到现在通通想了一遍,最后想到她从射日之征后一直佩戴的那枚玉佩,他以前见过几次,以为那是护身玉佩,便也没多在意,后来在观音庙,她被推出来的时候手里也攥着玉佩,还不断地在发光。
聂怀桑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所以那枚玉佩里面存放着蓝晏所见过的死去人的魂魄,只要蓝晏在戴着玉佩的时候,死在她面前的人,蓝晏会将那人的魂魄都聚到这里面,最后再以自己为祭,救回她想救回的人。
但,聂明玦死的时候,蓝晏不在现场,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只这一点,聂怀桑始终想不明白。
不过远在姑苏的蓝湛看到晓星尘活过来的时候,他明白了。
剩下没有存留的聂明玦的魂魄,和只留有一点,又不愿意再回到世间的晓星尘的魂魄,是蓝晏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轮回三界,再造重生,她最后是赌了一把的,不过自己的命也只能换回两个人来了。
待到晓星尘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后,手附在胸口处咳个不停,魏无羡赶紧扶住他,
魏婴(魏无羡)晓师叔,你刚醒,别太激动了。
晓星尘倒吸一口冷气,问道:
晓星尘她……她真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谁都不愿回答,晓星尘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当初自刎前才知道了在自己身边待了三年的小丫头就是蓝晏,可那时的自己已经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了,如今得到重生,也是她给的,这一面,竟然会是从那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上。
出了寒潭洞后,有在外等待已久的弟子上前禀报,一位黑衫负剑的道长来到云深,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叫宋岚,前来寻月华君与含光君。
故人相见的情景总是潸然泪下,此刻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晓星尘,宋岚想都不敢想竟真的能再见到他,即便自己说不了话,眼中的兴奋还是溢于言表,他将霜华递给晓星尘,总算物归原主。
晓星尘握着霜华时,只觉得好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
晓星尘……子琛,对不起。
宋岚摇了摇头,高兴地眼泪都落下来,又朝蓝湛与魏无羡行了一礼,只是看了看周围,都没有蓝晏的身影,又见他们的表情沉重,宋岚指了指蓝湛身边,比划着问月华君去哪了?
原来是以命相换,宋岚垂眸,不曾想一个月前蓝晏告诉他的话,是这个意思。
最后,晓星尘因为身体虚弱,暂时留在云深静养,而宋岚则不留下了,见到了故人,自己也说不了话了,只求能见一面,如今总算如愿,他无所求了,告辞了云深,告辞了晓星尘,独自负剑继续赶路,除魔奸邪,平尽天下所有不平之事。
离开前,与晓星尘相约,若他还愿意,待身体养好之后,期待再次一同行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