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些欢声笑语,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快,蓝曦臣与蓝湛皆沉浸于公务,忙起来就停不下,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
云梦江氏、清河聂氏,一如既往地前进,而兰陵金氏金子轩坐上了宗主之位,金凌继续当着他潇洒的小公子,受着父母的爱,江澄来金麟台的次数也多了,更重要的是来看江厌离,顺便训练金凌。
所有人都很默契没有提起过记忆中的那个人,怕她知道他们如此的伤心而感到担心,不过平常闲下来时,坐着出神的次数也变多了,而想的也都是同一个人。
百家兴旺,当初的一个个小毛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英雄了。
思追、景仪与宁泽,已经开始独自带领弟子下山除祟了,也愈来愈为世人所知晓、所称赞,姑苏蓝氏养出来的孩子,不仅个顶个的好看,功夫也好。
宁泽时常揣着蓝晏当初塞给他的‘回家路’去祖坟的衣冠冢看她,一坐就是半天,告诉蓝晏他最近的功课做的不错,蓝先生都夸他了,师兄师姐们也很疼他,起先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
直到有位师姐说,他是蓝三姑娘亲自托付的最后一件遗愿,看见宁泽,就不免想起当初也是这个年纪在师兄师姐们身边撒娇承欢的小姑娘,故人离去岁月长,今昔仍然甚想念。
在立冬以前,许云容和爱她的那位男子成了婚,消息是景仪带回来的,那天蓝湛在静室门口站了很久,命人连夜做了一箱的金银首饰,第二天完工之后便带着人下山去了许云容家送贺礼。
思追三人默默地跟在后面,彼此面面相觑都没敢开口,许云容来开门时,脸上的笑意未退,房子周围也很喜庆,前一天成婚的痕迹还没有打扫,一片红火。
在看到蓝湛的同时,许云容愣了愣,随后赶忙开开门让出一条路,虽不明白含光君等人为何会来,却也第一反应招呼他们进去,
许云容含光君,快进来坐。
蓝湛摇头,侧身将身后的大箱贺礼展露在她面前,
许云容这是?
蓝湛(蓝忘机)贺礼。
许云容有些不解,这时,里屋出来一个男子,丰神俊朗,面带笑容,一边走一边问道:
萧砚阿容,谁来了?
三人相对,许云容迅速回过神,说道:
许云容含光君,这是什么意思啊?
蓝湛的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长相倒是的确与娇小可爱的许云容相配,要是不笑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凶,而现在他面对许云容笑的像朵花儿似的。
随后,蓝湛礼貌性地向许云容行了一礼,后者见状连忙回礼,只听蓝湛说道:
蓝湛(蓝忘机)在下今日是代阿晏前来向你道贺,备了一点薄礼恭祝许姑娘新婚之喜。
两口子不约而同向‘薄礼’的方向看去,这份礼可属实不太薄啊。
不过听蓝湛提起蓝晏,许云容忽而面色凝重,脸上也有了悲伤,当初蓝晏说要来参加她的婚礼,谁知如今却失了约。
许云容含光君,这份心意云容收下了,但这份礼太重,我万万不能要。
这一言一语的,一旁的萧砚也听不了个差不多,许云容在他面前提起过许多次蓝晏,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后,姑苏蓝氏宣布出的消息,许云容哭了整整一天。
见此,萧砚也拱手道:
萧砚多谢含光君挂念我与云容的婚礼,云容说的对,这份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您来道喜已经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了。
蓝湛让弟子把贺礼放下,不再纠结于此事,正打算就此告辞时,许云容忽然又叫住他,然后匆匆进了里屋,很快又跑出来,将两包鼓鼓囊囊的蜜饯递给蓝湛。
几近哽咽地说道:
许云容含光君,这两包蜜饯劳烦您带给小忧儿,她最爱吃我做的,只是她没再来,吃不上了……下次若还需要,尽管来取。
蓝湛(蓝忘机)……多谢。
姑苏蓝氏走后,许云容在眼眶中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萧砚连忙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安慰:
萧砚阿容,不哭了。
回应她的只有小声的抽泣和发抖的身体,善良体贴的许姐姐也有了一个好归宿,阿晏会很开心的。
回去的路上,蓝湛捧着两包蜜饯,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思追、景仪、宁泽在身后互相对着眼神,其实刚才在离开前,景仪还是没忍住转身又看了一眼。
在看到许云容和她的相公时,景仪心头突然一堵,觉得怪难受的,当初蓝晏带他下山时,还想着下次来见见许云容的未婚夫呢,他一直记得蓝晏说带他来参加许云容的成婚礼,可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物是人非的局面了呢?
不过还好,你牵挂的,我替你看到了,许姑娘的夫婿不错,他们应该会幸福的,月华君,不必担心,我替你看到了。
一回到云深不知处,蓝湛便让三个孩子去休息了,而他去了蓝氏祖坟的衣冠冢,将蜜饯摆放在墓前,眉眼变得温柔万分,片刻后,缓缓蹲下抚了抚墓碑。
蓝湛(蓝忘机)阿晏,许姑娘成婚了,二哥刚刚替你去看她了,许姑娘的丈夫是位老实忠厚之人,他们二人很般配。
只是……所有人都幸福了,我的阿晏去哪了呢?蓝湛低下头,不愿让阿晏看到他的泪水,在背着避世一步一步从义城回到姑苏的路上,他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到现在一切悔恨、愧疚如浪一般翻涌而至,蓝湛不止一次地想起他们分别时的场景,临别前一晚蓝晏去了龙胆小筑向母亲告别,下山之前又停下向他们郑重其事地行礼告辞。
包括……那晚的放灯会,蓝湛想,阿晏许的愿应该就是当年听学时,自己偷听到的那样,期盼所有人平安,却唯独不为她自己求一个,而那时的蓝湛也没有想到,蓝晏说的话会一语成谶。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那晚的放灯会,蓝湛一定要许下一个愿望,要他的阿晏永远留在云深不知处。
——岐山——
外界的消息温宁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如今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惦念的人又离开了一个,当晚,温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放眼望去不远处的萤火虫,嘲讽一笑,早知道当初就带蓝晏看这些萤火虫了。
温宁不敢想象蓝晏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怎么做到的,他只关心,蓝晏当时应该很疼吧?
原来有些人见的一面,就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所以很多话不能总攒着想着下次再说,这样浅显的道理,温宁现在才明白。
后来,温宁比以前更加的沉默寡言,他听了蓝晏的话,种了很多菜上街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买菜的人都是老顾客了,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你来我往地做着买卖。
某一日,回家的路上,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撞到了温宁腿上,小姑娘没哭,反而是退后几步揉着磕疼的额头嘟着嘴以示不满。
温宁(温琼林)不好意思啊。
下意识地道歉,转念一想,自己好好地走着,是这个小姑娘突然冒出来的啊。
温宁(温琼林)你没事吧?
背着竹篓的小姑娘慢慢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温宁看,反倒是温宁怔住了,这个小姑娘和他姐姐小时候长得真像。
闻情喂,你怎么了?
思绪突然被打断,温宁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眼睛还在人身上离不开,像,实在是太像了。
温宁(温琼林)你,你叫什么?
任凭是谁第一面就问别人的姓名,总归是不想回答的,可是不知怎的,小姑娘今日也觉得这人熟悉,像是在哪见过,可她自幼在岐山长大,哪也没去过,到底是不认识。
看他呆呆的,不像是个坏人,更何况今日一见又觉十分熟悉。
闻情我叫闻情。
温宁(温琼林)温……温情?你叫温情?
小姑娘皱着眉打断了他,
闻情不是温情,是闻情,听闻的闻。
温宁又有些失落之感,可是又觉得很开心,无论和他想的是不是一样的,他都觉得好。
可有得必有失吧,姑娘,这就是你所求的吗?
温宁(温琼林)闻情,你好,我叫温宁,温暖的温。
温宁(温琼林)……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说完,温宁情不自禁抬手想摸摸闻情的头,可是在快要摸到时忽然停住,隔空摸了摸,像以前阿姐在时抚摸他一样。
闻情什么再次?我们以前认识吗?
温宁笑了笑,
温宁(温琼林)是我说错了,应该说很高兴遇见你。
奇怪,面前的男人除了熟悉之外没什么其他感觉了,闻情临了瞥他一眼,说着下次再见之后便背着竹篓又跑走了,温宁也没再说什么,独自留在原地看着那道倔强的小小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目光悠然而深远。
与此同时,远在云萍城的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清瘦白净,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酒窝的男孩子正跑着捉蝈蝈。
金兰阿瑶,别乱跑,当心又摔了,脏了衣服怎么办啊?
陶瑶不会的阿娘,我这次不会再摔倒了!
小男孩扭头朝母亲保证道,转身又开始追赶,这时,出来一个男人,笑着坐到金兰身旁,为她捏着肩,
陶章远阿瑶这小子啊,心里有数,莫管他了。
“陶瑶!出去玩儿啊!”
陶瑶来了!
转身,
陶瑶阿娘,我要出去和他们玩了!
金兰摆摆手,
金兰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话音刚落,陶瑶像离弦的箭一样就飞了出去,
金兰阿瑶这孩子,真是随了你。
陶章远诶,我看啊,是随了夫人才对,性子长相都与夫人一般,讨人喜欢又好学,功课次次都是满分。
金兰笑着打了一下陶章远的手背,
金兰就知道奉承我。
如若上一世是孟(梦),那便陶(逃)吧,逃到了这一世,快乐幸福地活着,这便是来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