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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云深旧事(十一)

陈情令:故山犹负平生约

从岐山回来后的一年,蓝晏每天的行踪轨迹就是从清室出来,进藏书阁抄家规,再从藏书阁出来回清室,循环往复。

只是蓝晏不会调不出时间来享乐,以前总是晚上偷着和师兄们打牌依然照旧,彩衣镇去的次数少了,主要还是抽不出空来,偶尔时间长了和蓝曦臣撒撒娇就会被允许下山的一次机会。

蓝晏每日抄家规,都会在一旁的纸上画一个温晁的样子,类似卧薪尝胆,等明年她就扛着避世再去岐山找温晁。

临近年关,蓝启仁告知不用再抄了,蓝晏才被蓝湛放了出来,要说这一年蓝湛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因为蓝晏明显比以前和他说话说的少了,而他自己又不善言辞,也不敢去找蓝晏。

而总算得到解放的蓝晏可没空思虑那么多,她要敞开了玩儿,把失去的时间都玩儿回来,于是云深留下一个独自郁闷的蓝湛,彩衣镇多了一个快乐的蓝晏。

姑苏蓝氏的新年也不像别家热闹,最早时连灯笼也不挂,只贴着几幅对联,看起来特别冷清,而近些年蓝晏长大后,每到新年就会从山下搬来一大堆灯笼对联,尤其是第一年还买了烟花鞭炮,“轰隆隆”的几声震醒了早已休息的蓝启仁,除夕当晚蓝晏喜提五十遍家规。

从那以后,云深不知处的新年越来越热闹,今年蓝晏又打算放烟花,早就提前买上了山,其他的东西也由师兄师姐们筹备好了。

蓝晏(蓝忘忧)呜呼~要过新年啦~

蓝晏兴冲冲地抱着一副春联,混在师兄师姐们之间,蓝曦臣来时,见到的就是坐在弟子肩膀上,比着间距贴春联的蓝晏,低头无奈一笑,唤道:

蓝涣(蓝曦臣)忘忧。

两人应声回头,蓝晏手中的浆糊险些没拿稳蹭到师兄脸上,说来也好笑,明明只是贴个对联,两个人脸上却沾了灰,不必想,自己这个小三弟啊,果真还是个孩子,做什么都毛躁。

蓝晏(蓝忘忧)大哥!

弟子匆匆将蓝晏放下来,端正仪态向蓝曦臣行了礼,后者让他去忙别的,而蓝晏早就一蹦三跳地跳到蓝曦臣身上了,连带衣服上沾染的灰尘也蹭到了蓝曦臣的身上。

蓝曦臣拍了拍蓝晏的后背,嘴上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抱稳了她。

蓝涣(蓝曦臣)忘忧,新年可是又长一岁了,不能再如此任性。

蓝晏(蓝忘忧)知道啦。

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蓝曦臣笑了笑,任由她去了。

这时,空中忽然飘下雪花,蓝晏霎时又来了兴趣,从蓝曦臣身上跳下,高兴地去接雪花了,蓝曦臣看着瞬间变得空空的怀抱,摇头轻笑,又看向院落中央笑得开怀的蓝晏,自己的心情也大好。

姑苏很少下大雪,往往都是下着下着就停了,甚至一年冬天都不会下,因此蓝晏格外喜欢雪天,她天蓝的衣裳立于雪地,看着比周遭的雪还要纯洁,蓝曦臣就一直站在原地默默望着蓝晏的身影,忽然,蓝晏转身看向他,笑意盈盈地朝他说道:

蓝晏(蓝忘忧)大哥,我们来打雪仗好不好?

还没等蓝曦臣的回应,蓝晏就将手中的小雪团扔向蓝曦臣,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蓝曦臣的肩头,力度非常轻,蓝曦臣笑着挨下这道雪球攻击,向玩得不亦乐乎的蓝晏嘱咐道:

蓝涣(蓝曦臣)忘忧,注意脚下。

不知道蓝晏有没有听到,只见她留给了蓝曦臣一个笑容。

在回去的路上,蓝曦臣漫步在雪路上,不由得想到了十几年前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处,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弟子捡回了还刚满月的蓝晏,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咿咿呀呀”地不知想表达什么,转眼她就长这么大了,越发地讨人喜欢,蓝曦臣很欣慰,他就希望他的忘忧能够活成现在这样快乐无忧的样子。

或许她真的和姑苏有缘,和雪也有缘,所以在多年后,蓝曦臣才觉得那场大雪是蓝晏回来了,有缘自会相见,而他们的牵绊,远不止此。

新年伊始,蓝晏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衣裳,身后还披着嘴硬叔父亲自找人做的大氅,可暖和了,毛茸茸的领子蹭的脸都痒痒的。

新年这天,蓝启仁是默许蓝晏下山的,作为最小的孩子,蓝启仁也总会破格容许她在新年这天做一些家规上不允许的事,比如晚归、跑闹,直至夜深,云深之中还有一道俏皮的身影不眠不休地跑在明亮的灯笼下。

唯一可惜的似乎只是没有第二个一样性子的孩子陪着蓝晏共同热闹地过这个新年,但蓝晏却不觉可惜,怀中抱着山下镇子许姐姐给的两包蜜饯,马不停蹄地往静室赶。

蓝晏(蓝忘忧)二哥!

蓝湛并未恼怒蓝晏的莽撞,慢慢合上手中看了一半的书,缓缓抬头看向已经跑去柜子旁捣鼓零嘴的人。

下一秒,蓝晏将一怀的零嘴统统倒在蓝湛的桌上,将他的书堵了密不透风,随后大喇喇地坐下,一个接一个地准备拆开挨个品尝。

蓝湛拦住了她,

蓝湛(蓝忘机)阿晏,吃完再拆。

蓝晏点点头,将先拆开的往嘴里扔,时不时地也强制往蓝湛嘴里塞,偶尔还会故意地捏捏蓝湛的脸。

蓝晏(蓝忘忧)蓝小二,你的脸一直都没变过,还是这么软。

蓝晏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地说着。

蓝湛被她的动作弄得红了脸,被蓝晏掐过的地方更甚,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这一年都在抄家规,蓝湛在蓝晏面前当了一整年的冷面阎罗,蓝晏与他亲近的时候也少了很多,这一度让蓝湛以为蓝晏恼他了,而嘴笨的他也不敢主动去找蓝晏。

但是蓝晏今晚依旧和往年一样,在除夕夜乘着月色跑来寻他,二人之间有着从小就约好的秘密,会在除夕夜偷偷去龙胆小筑。

蓝湛与蓝晏之间有很多的小秘密,因为蓝湛从小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蓝晏很爱逗逗这个正经的小二哥,蓝曦臣很多时间都被蓝启仁带着勤学,余下的时间蓝启仁常常会将另外两个孩子归到一起,事实证明,就算蓝启仁不这么做,蓝晏也会主动跑去找蓝湛,索性就大手一挥的让他们结伴学习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外界会传出姑苏蓝氏稳重的二公子会和调皮捣蛋的三公子自小好的密不可分了。

蓝晏虽时时不着调,却也陪伴了蓝湛从孩童时期开始的所有难过时分。

蓝晏(蓝忘忧)二哥,我陪着你呢。

二人走到龙胆小筑前,蓝晏清楚地感觉到蓝湛绷起的神经,于是主动握上他的手,以作宽慰。

蓝湛带着蓝晏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他也曾背着忘机琴来过,那时候,蓝晏坐在一侧,蓝湛撩动琴弦,悦耳的琴音从他手下跑了出来。

那时他就很想说,这首曲子是他练习了许久,想要揍给母亲和阿晏听的,只是母亲再也无法听见了,可当他在看到蓝晏向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蓝湛忽然觉得只要阿晏一直留在云深,他们一直互相陪伴着,那阿晏一定会明白的。

但当时的蓝湛却忘记了,没有人真正地教过蓝晏什么是情,或许蓝晏也没有很明白什么是爱,所以自己奏的这首曲子,蓝晏从始至终都没有听懂过。

月色朗朗,满地晶莹,蓝晏很快的速度便在院落中央堆起一个小小的雪人,只是很容易看出来,蓝晏堆雪人的技术并不高超,她手中堆出来的雪人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不美观。

下过雪的云深不知处到了晚上总是格外的明亮,像是受到高悬夜空的月亮偏爱,独独将孤身的月光全部倾洒在这一隅。

洒下的月光帮助坐在石阶的蓝湛看清了院落中央扬着歪嘴向他笑的雪人,还有雪人旁边满面被冻得通红,因为抓雪以致柔若无骨的葱葱玉手也红的像烧火棍一样的蓝晏在向他招手。

这样的场景蓝湛经历过无数次,但次次都印象深刻,不过今日雪地里向他笑得大方坦荡的人,蓝湛是第一次见。

蓝湛上前,主动地抱住了蓝晏,他也同样埋进蓝晏温暖的大氅毛领中,软软的毛抚得他脸痒心也痒,脑海中所绽放的信号就是自己要紧紧抱着怀中人,那年在雪天里,蓝湛不知自己在心中默默说了几遍“阿晏,我们永远在一起”。

临走前,蓝湛回头又看了一次母亲所住过的屋子,又看了看那个雪人,身旁蓝晏牵他的手紧了紧,她是以为自己难过了吗?蓝湛转回头朝她一笑,

蓝湛(蓝忘机)阿晏,走吧。

蓝湛平生有太多话不曾宣之于口,这也导致后来的两次分别没有将藏在心中已经落灰的遗憾与眷恋真正地告知他放在心里的人,此后又多带着一份思念孤独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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