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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天降证人

(二)酒桌上的枪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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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七十年代, 呼伦贝尔市草原上的一座大型能源基地,在自治旗境内拔地而起,命名煤电公司,人员由黑龙江省煤城和呼伦贝尔市两地干部、工人调入,转入地繁多,人员组成复杂。

林茂仁(张天一)和他的儿子林长义(养子)、第二个老婆生的小女儿林晓玲,由煤城同时转入基地草原小城。林茂仁在公司工程处任建设科科长,儿子林长义任保卫科科长,小女儿林晓玲在市招待所当服务员,家居煤电公司小区平房。

林茂仁参加了基地(煤电公司前身)召开的“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表彰大会。大会主席台上,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在前台站了两大排。前排的右起第五人是个劳动模范,他叫林井文,是建筑队的一名工人,家居小城郊区牧民村。

台下坐着的林茂仁看到台上的林井文时,立刻感到头发根子发扎,眼里只冒金星。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看错人了。他从衣袋里掏出手绢,反复把眼睛擦了几遍。擦过的眼睛,再次朝台上的林井文看去,觉得没有看错,确定是“他”!他从什么地方来这里?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如果碰在一起,他会不会认出自己?!要是认出来,我脸上遮风挡雨的面纱不就被撕掉了吗?三十年的“伟业”不就成泡影了吗?这可怎么办?这可得想个好办法!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林茂仁的脑袋搅成一锅粥,搅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座位上抬起屁股,低着头,弯着腰,悄悄走出会场,找了个人不去的旮旯,大口地抽起了闷烟。

会后,林茂仁连续几次到建筑队去,向熟人打听林井文的原籍以及家庭自然状况。了解的结果,证实了他在劳模会上眼睛没有看错,的确是他心中认为的那个“他”。真是冤家路窄!从此,林茂仁感到,“他”的两支眼睛像缉拿通缉犯的警察,盯着自己不放,吓的提心吊胆,六神无主。把自己和建筑队工作来往的联系,能用电话处理的决不到现场。非去现场处理不可的事情,尽量攒在一起一次性地处理完。到现场去处理事情得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他”的两支

眼睛,如果有,就像耗子见猫那样,先钻进洞里躲一躲,然后再去办事。平时走道也很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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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起路来,得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他”那两支眼睛。如果有,得先躲开。有一次,心里有事,忘了提前观看四周,结果和“他”撞了个满怀。林井文看见林茂仁那张面孔有点熟悉,张嘴想和他说话。林茂仁睁眼一看,心里说糟糕!加快脚步过去了,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裤裆里还传出一串响屁的声音。

提心吊胆和处处躲避的生活,林茂仁饭吃不香,觉睡不安。天长日久,眼睛大了,脸面瘦了,白头发多了,一脸的皱纹加深了,这一切,被儿子林长义发现了。

儿子问:爸,您是不是有心事,我看您愁容满面,吃睡不如从前,还怪怪地。

林茂仁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唉声叹气,愁容锁眼。

林长义心里不安,又接着追问:爸,事情闷在心里长了会憋出病来,有啥事还不能对儿子讲吗?

林茂仁叹了一口长气,说道:爸爸是有心事,遇到咱家仇人了。

什么仇人爸,您说出来我听听。林长义步步追问。

建筑队的林井文,是咱的老乡,土改那年,他用枪打死了你爷爷,死的好惨哩!

林长义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一直认为自己是革命干部家庭出身,对土改呀,地主成份呀,等等,一概无知。听到他爸爸的话后反问说:他们为什么要用枪打死爷爷?

那时,咱家是地主,财产多,他们是一群穷棒子,恨你爷爷哩。

要东西就给他们,为啥还要打死人?

那时,他们手中有权有枪,东西可以随便要,人的命可以任意灭掉哩。这口气我在心里憋了三十多年了,永远也忘不了!

林长义听了这些话,心中冒出了一股火,气愤地说:咱手里也握有枪,我有机会灭了这个王八蛋!

别这么鲁莽,要报仇得先想出个保护好自己的办法,不能杀了一个仇人,再搭上一个自己,那是半斤八两,不合算哩!

那你说怎么办?林长义疑惑不解。

你容我想一想。林茂仁想了半天,把儿子拽到自己跟前,趴到他耳朵上嘀咕了一两分钟。

儿子连连地点头,觉着办法不错,高高兴兴走出家门。

(2)

一九八八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从花市开出的一辆警车,在草原小城中心大街北端,沿着丁

字道越过小城穿越伊敏河大桥,朝河东的牧民村开去。酒桌上的枪杀案发生在土坯搭建的房里,被牧民男女老少围了一圈,水泄不通。负责人一面维持秩序,一面等待公安人员前来察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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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围观的人们,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事情震撼着,一颗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伸长脖子,瞪着眼地朝土房观望着,没有说话声,没有嬉笑声,甚至连孩子们的打闹也被凝固住了,仿佛是上帝给了他们这个临时的统一规矩。

当警车鸣着长声笛,开到人群跟前时,负责人叫大家闪出一条通土房的车道。警车朝土房跟前开了开,停下了,笛声不响了,法官、法医、摄影师从车上下来,负责人领着他们,边向土房里走边说:被害人叫林井文,是建筑队的一名工人。杀人犯叫林长义,是小城工程处保卫

科的科长。两个人为商量买乳牛事宜,在一起喝酒。说是喝醉了,从腰间掏出手枪,放在酒桌上摆弄着玩,不慎,走火了,打死了林井文。

走进屋内,警官和法医都戴上白手套,首先,对桌上的酒菜、碗筷,以及桌凳的高低差

做了记录;对侧卧在桌面上的尸体进行了全面检查,测量了枪口的位置和深度,一并做了记录。把杀人凶器手枪和有侦破价值的物品,一并装进塑料口袋里。摄影师从几个侧面,对死者和现场都拍了照。通知家属可以对死者进行安葬入土。之后,戴着双手铐的杀人犯,在公安人员的押解下,和所有公安人员先后走出土房,上了警车,原路返回了花市。

坐在驾室侧座的李超,是个大个子,方脸盘,大眼睛,表现出一脸的帅气。五年前警校毕业从事警务工作。五年中,参加了不少大案侦破,取得不少成绩,两年前提升为刑侦科科长。可酒桌上的枪杀案却是第一次接触,感到经验缺乏,力不从心。因此,从现场到坐上警车,一颗心被酒桌上的枪杀案紧紧地牵动着,现场的细节电影似的在脑海中闪现着。从村长口述到现场查看,定为酒醉“误杀”或“仇杀”,都无充分证据,难以划分。可“误杀”和“仇杀”,虽只有一字之差,却必须分清,否则,如果做了错位的判定,都会造成严重失职,对人民犯罪,后果是严重的。想到这些,心里感到茫然,枪杀案像块巨石压的喘不上气来。于是,他心里做出一个决定,从界定枪杀案的性质入手,虚心听取办案人员的意见,不可大意,不可粗心,不可急躁,把枪杀案办成保护人民利益的铁案。

警车停到公安局门前,李超把办案人员叫到自己办公室内,说明界定枪杀案性质的极端重要性,要求大家敞开思想,毫无保留,毫无顾虑地发表意见。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会场上,有低头静思的;有拿眼神鼓动对方的;还有交头接耳私语的,使会场出现暂时沉默。片刻,侦察员张静打破沉默局面,滔滔地发言说:杀人犯是个保卫

科长,属知法人员,应该知道,知法人员外出办私事,是不准携带枪支的,可他违犯了,这其中暴露了他有意杀人的企图,不能不叫人这样怀疑,这是我认定“仇杀”的原因之一;看现场时,我认真看了桌凳的高低差,坐在凳子上的人,胸部距桌面有三十多公分高,在桌面上玩弄手枪走火,应击中腹部,为什么会击中死者胸部的心脏上?这是原因之二;当时我问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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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喝醉了把枪当成了筷子,那为什么不往菜盘里开枪,他没有回答我提的问题,这是原因之三;我在酒桌上发现他们喝剩下的半瓶酒,问林井文儿子他们喝了多少酒?他说就桌上那瓶酒,而林长义说喝了一斤多,两个人说的不一样,林长义故意说喝的酒多,是为了证实他喝醉了,达到掩盖真实面目的目的,这是原因之四。根据以上四点原因,此案应为“仇杀”!

接着,王敏又做了补充,她说:我认真检查了死者伤口,发现子弹孔垂直胸部,直穿心脏,一个喝醉了的人,是不会使出这种枪法的。因此,我同意张静的看法。应该定性“仇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议论了一会,看到天黑过了下班时间,李超站起来总结说:今天大家谈的很认真,分析的也很到位,仇杀的结论也很集中。不过,为了慎重办案,防止出现错位走弯路,大家回去再认真地思考一下,将此案暂定为“仇杀”,是否还有不妥之处?今天不早了,散会。

(3)

李超走出办公室,心里想着大家的发言,觉着给自己心里打开了一扇亮窗。一瞬间,一层新的阴影又蒙在脸面上。即为“仇杀”,那凶犯与死者有何仇恨?一个知法人员为何采取此种手段杀人?这里边有什么更深的阴谋?李超低头想着走着,被迎面飞来的自行车撞了个趔趄,身体摇晃地差点摔倒,张嘴刚想指责对方,自行车已经飞出三四米远;同时意识到,自己心中想事走路偏离正道,也有责任,只好收回眼神继续朝前走,不觉不知进了自家院内。

站在院内观景看天的爸爸李文星,看见一脸忧容的儿子走进来,猜疑地问:是不是遇到大案子了?

是,今天中午发生了一起酒桌上的枪杀案。

酒桌上怎么会出现枪杀呢?做刑警工作出身的李文星,没经历过,感到有些困惑。

是呀,凶犯是位作保卫工作的知法人员,把死者从胸部枪击毙命。

照你这么说,很难算是酒醉失控杀人?

爸,您真这么认为?在李超对大家给出的案件定性还存有疑虑的时候,他爸的话像给他吃

了颗定心丸,在心里一锤定音。

第二天早晨,李超陪爸爸外出散步回来又议论起案子,边说边走进屋内。李超的妻子刘丹,

已经把饭收拾到桌子上半天了,一家四口人坐下准备吃饭。每逢吃饭,四岁儿子便成了桌旁的服务员,手里抓着一把筷子,从中抽出一双递到爷爷手里说:这是您的爷爷;抽出第二双递到爸爸手里说:这是您的爸爸;抽出第三双递到妈妈手里说:这是您的妈妈;剩下的这双是我的。李文星生在花市,到煤城从事警务工作退休后,因老伴去世,便回到花市养老和儿子李超生活在一起。四个人吃完了饭,李超打算帮妻子收拾碗筷,刘丹说:你手上有案子着急,这点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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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赶快走吧!李超微笑着两手抱拳谢谢,又伸出嘴给妻子一个亲吻,表示了感谢。转身走出客厅。

李超到了班上,利用大家没到的工夫,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又擦了擦桌子面,把擦桌凳用的抹布在脸盆里投洗两把挂在盆架上,转身发现王敏和张静走了进来,说道:今天对犯人林长义进行初审,主要是探路子,找线索,摸方向。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这一步必须走。接着,三个人一块叫上档案员,去了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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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张静把犯人林长义带了进来,给他打开手铐,叫他坐在准备好的凳子上,开始进

行审问。主审是李超,他说:林长义,你为什么要杀害林井文?

我当时喝醉了,心中迷乱,无意中把枪弄到桌面上走火杀了人。林长义用喝醉的幌子搪塞。

林长义我再问你:你们几个人喝酒?喝了多少酒?

三个人喝了一斤多。林长义以为警察不会注意到小细节,把准备好的谎话端了出来。

你胡说!张静生气地插话反驳:林井文的儿子林文生对我说,你们仨人喝一瓶酒剩了一半多,说明你们喝的最多不超过半斤,你怎么又添上一斤哩?!

犯人林长义的谎言被揭穿,问的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李超从林长义的表现得出结论,林长义在喝酒量上撒了谎,确定无疑。这已经达到了提审目的。又转话题说:林长义我问你,你的枪在什么地方放着?

我的枪在腰间的衣袋里,犯人林长义回答。

那怎么跑到酒桌上的?又怎么会跑到你手上去杀人的?李超一连串地追问着。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跑到酒桌上的,我当时喝的迷迷糊糊,觉着手上拿的是筷子。犯人林长义胡乱地回答。

即是筷子就应当往菜盘上夹菜,为什么会扣响扳机杀人?李超见机紧逼。

我当时喝的迷糊,自己也说不清楚。犯人林长义耍着赖地搪塞。

李超从林长义的“枪变筷子”得出结论,这是林长义的第二个谎言,确定无疑。于是,转

话题敲山震虎:林长义,你为什么故意杀害林井文?

不,不,我们是朋友,我没理由杀他!李超的话像子弹,击中了犯人林长义的软肋,急急忙忙掩盖,语无伦次地狡辩,脑门上立刻渗出冷汗。

你又在瞎编!王敏气冲冲地手持记录笔指着林长义地脑袋说:林文生告诉我,你和他家从来没有来往,这次是托他爸买乳牛到他家的,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变成朋友了呢?

犯人林长义再次被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的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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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喝醉!什么枪当筷子!什么朋友!都是你林长义瞎编乱造打掩护。张静有些不耐烦了,

转话题对李超说:科长,咱别跟他磨牙了?

林长义,你不要以为你伪装的很像,可以混过去。你不说我们可以调查,一定会叫你开口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是自己坦白说好,还是我们调查清了再认罪好。李超警告完了犯人林长义,叫张静把他送回了监房。

把犯人带走后,李超三人对犯人的表现进行了分析,都认为,定为酒醉“误杀”的依据不存在,只能定为“仇杀”。这正是这次提审所要的结果。

分析到这里,李超对大家说:昨天回家和我爸爸说了此事,他也有这种认识。所有人的认识是统一的。现在,我们按故意杀人进行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犯人和死者有仇进行报复;二是犯人受别人指使杀人,这个指使者一定和犯人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两种情况不论属于哪种,都进行了周密地思考和策划,罪犯决不会轻易认罪,即使再提审也不会有好的效果。因此决定,下一步进行广泛的社会调查。王敏和档案员大姐一组,对凶犯林长义、死者林井文及其家庭的历史状况,到他们各自的单位去调查;我和张静一组,深入到地区和家庭,进行调查。调查工作要秘密进行,调查要细,要从每件事每句话中寻找新的线索。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

大家对科长李超的决定都表示同意。于是,为侦破此案,展开了广泛的社会调查。

三天后,两组调查人员都回来了,分别讲述了各自的调查结果。

王敏说:林长义是煤城生人,后随父转到草原小城工程处工作。开了几个群众座谈会,都说没发现林长义和林井文有仇。说明,林长义和林井文之间不存在仇怨。即是故意杀人,也是受人指使;另外,从档案中还发现,林井文和林长义的养父林茂仁都是山东韩庄人,他们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之间有没有仇怨?我认为,应进一步深查。

接着,张静又汇报说:林井文的儿子林文生说,他们和林长义没什么来往,出事那天,是林长义托他爸买乳牛才在一块喝酒的;而林茂仁说,他和林井文是老乡,关系密切,这说明,两人当中有一人撒谎。我和科长都认为是林茂仁撒谎。林长义也撒慌说和林井文是朋友。他们为什么要撒谎?他们想掩盖什么?要进一步深查。

李超最后作了总结,他说:两个组调查收获不小,排除了模糊认识,发现了新的线索。我们把凶犯林长义暂时放一放。下一步,要去山东摸清林茂仁和林井文的关系;去煤城摸清林茂仁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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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仁听说刑侦科正在找证据,定他儿子是仇杀罪,吓的心里慌慌不安,像蚂蚁在屋地上爬来爬去,害怕这次报仇是一命抵一命,半斤八两的结果。林长义是领养的,即便为我搭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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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是应该的,可一旦弄不好,火烧到自己身上就严重了。不行,我不甘心,不能把脖子伸着等人家拿刀来杀,得提前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和他们周旋到底!

这一天,他到公安局刑侦科去摸底,找李超科长。李超接待了他,想摸一摸他的脉搏,试探地问他:你说你儿子是“误杀”,你能不能拿出证据也叫我们好给他定罪。

我儿子杀人是在酒桌上,是喝醉了做的糊涂事,难道还不算“误杀”吗?

酒桌上杀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问题是,你说你儿子喝醉了,你有科学依据证明他当

志糊涂吗?

我,我……,林茂仁我了半天,也没递上当票。

说明你没有科学依据,这就没办法定“误杀”!

难道你们掌握了“仇杀”的依据?林茂仁知道警察手里也没有证据,便从反面入手,去堵住警察的嘴。

我们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客观分析,认定你儿子是故意杀人,即为“仇杀”。虽然还没证据,但一定能找到,不用你为我们担心。我看,你还是回去找到证据再来找我们,我们随时接待。

林茂仁碰了一鼻子灰,还是不甘心。他想,这年头不来点真的事情办不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三天后,他带着两条烟,里面藏了五千元人民币。那时的五千元,能顶现在的五万元。他按着事先了解的地址走进了李超的家,一进院子,就碰上了李超的爸爸李文星,问他:这是李超的家吗?

是呀,你找李超?李文星认为眼前的陌生人,是儿子的熟人,回答说嗯,我是李超朋友的父亲,我叫林茂仁,儿子叫我来看看,他在外地买了几条好烟,叫我送过来。

奥,是这么回事呀。哎,你说,你叫林茂仁,是吗?李文星大脑里似乎储存着这个名字,立刻产生一个模糊认识的疑问。

是呀,你听说过我的名字?林茂仁把李文星说话的含义领悟反了,心中高兴地想借机套李文星的近乎。

我只是觉着名字挺熟的。你在煤城干过吗?李文星意在清除大脑里的模糊记忆。

干过,我是煤城建筑公司的。林茂仁毫无防范之意地回答。

这就对了。来,进屋喝杯水。两个人进屋,林茂仁把烟往桌上一放,李文星手指着叫他坐下,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趁他喝水的工夫,李文星看出了其中一条烟中的秘密。

林茂仁喝了几口水,站起身来,说道:我儿子嘱咐我,这烟要交到李科长手上,您老就费心吧!我走了。

李文星把桌上的两条烟拿起来,塞给林茂仁说:把烟拿回去吧!里面还有东西,我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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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你面打开烟的包装了。

林茂仁接过烟抱在怀里,尴尬,惊奇,沮丧,边朝外走边心里说:这刑警的家属也这么难对付!真他妈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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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仁两次碰壁,碰的脑袋像醉酒后想吐又吐不出来那样难受,心里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

烧的神志不清,一下子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他的小女儿、市招待所服务员林晓玲,接到家信后请假回来看他。他躺在床上,把她哥哥喝醉酒误杀林井文以及为救她哥哥两次吃苦头的事,有气无力地述说了一遍,最后,哭着对女儿说:你哥本来是喝醉酒,枪走火误杀人,他们非说你哥是受人指使有意杀人,这是往死里整我哩。我越想越觉着只有死路一条了!

爸爸,您不要这样伤心上火,免得伤坏身体。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一定和爸爸一起救哥哥。林晓玲心里即难过又担心,耐心地劝着爸爸。

女儿,你有什么办法吗?林茂仁在无计可施之时,无耐地向女儿提出求助。

林晓玲在她爸爸身边转了几个圈,把自己眼前受到地伤心遭遇和爸爸眼前的处境联系起来,决定探索上层路线,拼搏一场。说道:爸爸,咱能不能从上面找一找?

咱连下边都找不动,上边就更不用说了。林茂仁摇晃着脑袋,一脸愁绪。

林晓玲听了爸爸的话,低下头,认真回忆着一星期前的那段伤心往事:那天,政法书记下班回来得晚,招待所里就自己一个人值班,拎着水壶到书记房间给他送水。书记坐在床上,暖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往里灌水时,自己的脸和胸膛恰巧对照书记的脸面。他的眼睛像探照灯,刺射照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胸前馒头似的乳房,突然,他像只饥饿难耐的狼一样,伸出两只

大手搂住了自己,用满是皱纹的老脸磨擦自己的乳房,伸出舍头来舔自己的脸面和嘴唇,自己浑身只哆嗦,想使劲甩开书记的两只大手,自己力小甩不开,哀求说:书记,你不要这样,我还没结婚,比你女儿的年龄还小,糟蹋我和糟蹋你女儿没什么区别。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书记把大手松开了。我哭着跑出房间,大哭了一场。事后,我像霜打的茄子,天天闷闷不乐地低头干活,边干边想,书记像猫吃腥那样,闻到了腥味吃不到嘴里难受,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找自己的麻烦。听同事们说,过去有三个服务员遇到这事不从,被他先后找借口辞退。前车之鉴,自己的命运也会如此。当时找个工作不容易,丢工作就是丢饭碗,丢饭碗就得饿肚子,所以,工作得想法保住。可是,保工作就躲不开纠缠,就得把身子搭上。是丢饭碗还是搭上身子,两样都很重要,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接到别人捎信来说爸爸有病。

林晓玲在爸爸一番话的启发下,觉得,老虎口已经在面前张开了,自己早晚会被吃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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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顺水推舟,满足书记的要求,即能保住饭碗,又能帮助爸爸救哥哥,做到“一箭双雕”。王晓玲在心里做出决定后说:爸爸,你说市里管政法的书记,能不能管着哥哥的案子?

要是政法书记肯为咱帮忙,那可就好办了。林茂仁听了女儿的话,像吞了一颗对症的药丸,病一下子好了大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问女儿:你能求动?

爸爸,您注意养好自己的身子吧!这件事交给女儿去办,一定叫您满意!

(7)

二十多年前,王晓平被逼投河自杀,被林井文到河边打鱼救了她,成了夫妻,并生下一个儿子叫林文生。十年前,林井文由煤城转入草原小城,全家在牧民村定居,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着。当年那个俊俏、秀丽的王晓平,被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把她那张美丽的脸面贴满了记载年轮的皱纹,把满头乌黑的头发染白了一半,还不到五十的人,却变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林井文被害那天,她正在小城自贸市场卖自产菜。回到家的时候,丈夫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她怀着极度悲痛的心情,挣扎着难以支撑的身体,送走了丈夫。随之,她便倒在床上病了,在迷迷糊糊、恹恹一吸中,她想着自己一生的悲惨经历。

十八岁,嫁给了初恋的情人,是自己最心爱的第一个丈夫林茂仁。一起生活了两年零仨

月,被坏人推到井里害死;在带着儿子艰难地生活中,被中学同学骗娶结婚,一起生活了四年,

发现竟然是害死第一个丈夫的凶手,是个骗子,是个魔鬼,想摆脱他摆脱不了,被逼地投河自杀;第三个丈夫也是自己中学同学,从小心里有俺,到河边打鱼救了俺的命,成了夫妻,结婚二十多年,始终相亲相爱,是自己心爱的第二个丈夫。没想到,却落了个被坏人枪杀的结果。俺胆小连只小鸡都不敢杀,俺不和别人争强斗胜,惹是生非,俺不和别人结怨生仇,俺总愿意和人团结和睦相处,事事相帮相救。可是,坏人总是给俺制造灾难,一次次地折磨俺,老天爷

呀,为什么这样不公,俺想不通!这时候,俺又想起了第一次结婚前夕张天一威吓俺说的话:你和林茂仁结婚会后悔一辈子的!想想,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连串的事,还真应验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被他诅咒的?要果真如此,以后再逮着机会,一定把他送上法庭,叫法律对他严惩!

十多天后,王晓平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托着虚弱疲乏地身体下地了,把儿子叫到跟前问他:你去公安局打听没有,杀你爸爸的坏人怎样处理了?

我问刑侦科李科长了,他说:根据他们了解掌握的依据暂定为“仇杀”,正在调查取证。

孩子,你爸是叫坏人害的,不能轻易拉倒,得报仇,这是咱的事,不能只等待人家慢慢处理,你要多跑几趟,勤催着点。

妈,我会的,我一定把坏人死死咬住,不为我爸报了仇,把坏人按法判了,我决不罢手!

好儿子哩,对你爸有这份孝心,对惩罚坏人有这样决心,妈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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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爸和谁有怨仇,有什么仇,我不清楚,您要多想想告诉我。再就是,你少着急上火,保养好身体,减少麻烦事,叫我好腾出精力来对付坏人!

你去吧孩子,你也要多个心眼,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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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玲回到招待所,想着爸爸为哥哥的案子,急的要死不活的样子,决心拿出女人的看家

本领,帮爸爸救哥哥。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她拎着兜苹果,朝政法书记房间走去。

政法书记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妻子比他大八岁,脸面不好看,两个人没感情,想离婚,可妻子在战争年代救过他的命,没法张口提这事,只好维持现状。由于这种情况,他的家属始终留在老家农村不往市里搬,在招待所固定了个房间,长期居住,一年也不回几趟家。

这一天,又是林晓玲一个人值班。她走到门前,用手敲了敲,听到屋里传出“请进”的声音,便推门大摇大摆地走到书记床边。

书记仰起脸面说:快来晓玲,坐下。你咋还给我带东西哩!

我从家拿来的,给你送过来几个尝尝。林晓玲浓情柔和,把水果兜放在桌子上,从中掏出个大个的苹果,用小刀削皮,边削边说:今晚我值班,没啥事,我削一个给你。

书记仰起脸听着林晓玲的言谈,看着她身子和手上的举止,发现她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自问: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一星期前还死不从,为什么现在思想通了呢?一定是有要事来求我。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见机行事,想一切办法把这个让人馋涎欲滴的小妞弄到手。随即,他把手中正看着的一本小说往床上一扔,说吧,晓玲,是不是有事找我办?

看你说的书记,服务员就是为领导服务的,削个苹果是应该的。林晓玲两眼注视着书记。

你这小鬼丫头,不用给我藏着掖着的,有啥事尽管说,我能办的一定帮你!

好了书记,先吃苹果。林晓玲把削好的苹果用手亲自塞到书记的嘴边上,书记用手抓住林晓玲白白的细嫩小手,控制着身上产生的激情,说道:让我自己来吧!

林晓玲抓着苹果不撒手,她说:你把手拿开,让我拿着喂你!

书记身上那股性的激情快从体内冲出来了,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真想马上伸手把林晓玲抱在怀里。可是,不知道林晓玲今晚唱的哪出戏,假如给了她这个舞台,最后收不了场,那可咋办?不行,得先探探她这股水的深度。于是,他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激情,问道:晓玲,说吧,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先对我说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林晓玲把书记啃了一半的苹果塞到他手里,眼里流下了热泪,哭泣着说:我哥哥喝醉酒玩枪走火了,把人打死了。明明是个“误杀”,刑侦科非要判他“仇杀”。我家和死者又没有怨仇,怎么会“仇杀”呢?我爸爸去找他们,不接待,还是按“仇杀”调查。我爸爸被急地倒在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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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起不来了,还说不想活了,没办法我才来找您。

刑侦科拿到“仇杀”的证据没有?书记在试探这股水的深度。

他们要是有证据,我就不来找你为难了。就因为没证据,我才想叫你给他们说说,按“误杀”结案算了,免得我爸死去活来的。林晓玲又伤心地哭起来了。

你别哭晓玲,哭的我心疼。书记拿起床头上的手巾,给林晓玲擦着眼泪,边擦边拐弯说放心吧,晓玲,这事我一定帮你处理好,叫他们抓紧结案,去掉你爸心中这块病。

书记,我代表我爸谢谢您了。林晓玲伸出手,搂住书记的脖子,用嘴亲吻了他的脸蛋。书记再也控制不住体内奔放的激情,伸手搂住了林晓玲的细腰,心中热流翻滚,说道:小美人,真把我想死了。边说边急不可耐地把她抱在了床上,帮她脱掉衣服,灭了室内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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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和家人吃过晚饭,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里,打算和妻子刘丹一块刷洗。刘丹说:你难得有点工夫,出去陪爸爸说说话吧,这点活我自己干就行。李超用毛巾擦干了手,给了妻子一个甜蜜地亲吻和微笑,走出厨房来到爸爸李文星跟前,刚想张嘴说话,李文星抢先开口:昨天林茂仁来送礼了,走后,对他的名字我想了半天,才对上号。三十年前,煤城红星公社出了一起井水淹死人的案件,死者就叫林茂仁。当时,我正在红星公社派出所当所长,我领着人去处理的,定为“他杀”。根据现场采集的指纹,调查了半年多,留下指纹的人无影无踪,以后这案子就悬起来了,至今没有破。这是我从事警务工作三十年留下的悬案,是唯一的一件,也是我对人民的亏欠。退休四五年了,它一直像块石头压在心里,喘不上气来。你说巧不巧,三十年后的今天,死人又复活站在我面前,儿子,你说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琢磨,也没琢磨出个结果,弄的一夜没睡好。

现在我也说不准,这世上重名的人有的是。不过,现在的林茂仁是凶犯林长义的父亲,在小城调查摸底,他是从煤城调过来的,老家是山东韩庄,、、、、

李文星打断儿子的话,插了一句: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时被井水淹死的林茂仁,也是山东韩庄人。

爸,您说这两个人名字相同,老家相同,中间的工作地点也相同,怎么这样巧合呢?真是无巧不成书呀!

名字和家乡的处处巧合,把两个人的思路融合在一起,朝着破案的深度探讨着。李文星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件事来,又说道:当时听林茂仁的妻子王晓平说,她丈夫那天给别人去送选民证,一夜没回来,第二天从水井里捞出他的尸体。你说现在这个人是不是当时借选民证的那个人?要是的话,现在的林茂仁,应该是三十年前“他杀案”的真凶,你说,我分析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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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李超听了爸爸李文星有理有据地分析和推断,感到现在这个林茂仁很可能是个冒牌的,而且很不一般,说道:爸爸,你说的事实和分析,打开了我的思路。我们正准备派人到山东去,把这些情况都带着,一定要把现在这个林茂仁的情况搞清楚,揭开他脸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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