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川直直的站在手术室外,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变成了绿灯。
病床上,琴鹭插着氧气昏迷着。
手术室里随后跟着走出来的是主刀医生、孙医生、还有几个助手。
主刀医生看了看门外走廊里的狱警,随后说了句:“利器伤到了肺部,左腹的刀伤伤到了肠子,还好抢救的及时这个犯人手术还算成功,但是危险期还没有过,还要观察一下”。
我会安排一间病房,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也希望不要给医院其他病人造成困扰。
好,谢谢您,谢谢您。
唐笑川感激的握着主治医师的手,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孙医生:“您也辛苦了”。
孙医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个助手,没帮上实质性的忙”。
护士将琴鹭推进了病房,安装好了一切监测的仪器,固定好了输液的瓶子,叮嘱了着:“病人大概过一两个小时就会苏醒过来,这个输液的药物快要输完的时候你们按铃呼叫就可以”。
医生一小时会查体一次。
好的,谢谢您。
唐笑川应着。
护士推着换药车走出了病房。
折腾了一个晚上,孙医生你去休息一下吧。
唐笑川看了孙医生。
孙医生声音沙哑:“不需要,我们一起等着她醒来吧”。
病房内,安静如水,呼吸声,检测仪的声音,仿佛连输液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门外两个男狱警语气有些抱怨,声音低沉但是室内过于安静所以门外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真是见鬼了,从这个叫琴鹭的女犯人来了之后,监狱里就没有太平过”。
感觉像是冲业绩似的,暴力事件只多不少,咱们真的是倒霉透了,你看吧,最近一段时间咱们也不好过,培训,学习,检讨,批斗,开会讨论,各种演习一股脑全都要来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听说还是个挺优秀的警校生,人啊别冲动,别犯错,更别犯罪,前脚给别人戴手铐,后脚就被别人戴手铐了。
唐笑川面色凝重,用力打开了病房的门看了看门外两个狱警一眼,眼神里透着说不清的狠厉。
唐笑川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表情,气氛瞬间有些凝固,两个狱警互相看了一眼,便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不在讨论。
病房里检测仪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响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病床上,琴鹭的左手微微动了下,眉头微皱着,嘴唇蒙上了一层白霜干涩的裂出了血口子,脸色苍白如雪。
一旁的孙医生连忙拿起桌子上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用医用棉签沾湿了,轻轻吹着棉签,擦拭着琴鹭干涩的嘴唇。
唐笑川也急忙赶到了琴鹭床边,将琴鹭的手轻轻的往被子里递了递。
琴鹭看了一眼唐笑川,眼前这个俊朗的大男生此时憔悴无比,一脸疲容,眼底乌青一看便是熬夜造成的,只有那双好看依旧清冽乌黑的眼睛闪着光亮,那是琴鹭走在黑暗里的光。
好久不见!
琴鹭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时钟走向八点半,因为昨夜监狱出了这样的暴力事件,让整个监狱里的狱警都绷紧了神经。
监狱那头连夜审讯了三个女囚犯,两个女囚犯一口咬定是跟琴鹭有私人恩怨,所以才私藏管制刀具准备给琴鹭一点教训,一整夜笔录录了四五次,监狱的狱警希望能在笔录中寻找点蛛丝马迹。
她们三人心里明白,她们绝对不会说,也不敢说是受谁的指使要琴鹭性命的,如果说了发生的后果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那个人,那个可怕的如厉鬼一样的男人,会灭了跟她们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所有沾亲带故的家人。
那个男人可怕到连失败后的口供都替她们想好了,所以她们回答的如此自然,让狱警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三个女囚犯被分别关在了不同的禁闭室。
唐笑川这面手机响起,他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是张局,唐笑川接了起来回了句:“张局”。
还没等唐笑川说下一句话,听筒里就响起了训斥的话语:“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一早上司法局劈头盖脸的把咱们监狱骂破了天,小唐你那头赶快采集那个犯人的口供,这件事司法局让咱们尽快给出答复,我这里还要去司法局开会挨批斗,今天之内你们立刻给我套完整的事件分析表。
电话挂断后,唐笑川揉了揉青筋凸起的太阳穴,又用力揉了揉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唐笑川拍了拍,坐在走廊的两个狱警肩膀。
嗓音布满了疲倦:“走了,张局火了,先填饱肚子,等会咱们该工作了”。
唐笑川推门走进了病房,拜托着孙医生去楼下食堂打些早饭,回过头又特意叮嘱了孙医生要带一颗茶叶蛋上来。
唐笑川记得在警校的时候,他每天早上在食堂都能看见琴鹭餐盘里有一颗茶叶蛋。
孙医生是狱医自然也懂监狱的规定,在这种情况下,狱警是不能离开罪犯一步的。
所以打饭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起身扭了扭疲惫纤细的腰肢,半长不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发型,说起来孙医生也不过39岁,但从面容看上去不过是个30出头的女人一样,她用了18年时间攻读医学,想着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大夫却不曾想成为了一名狱医,只因为爸爸希望她继承警察世家的优良基因,她毅然决然放弃了北上工作的大好机会,选择关在牢笼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医生。
她也深知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工作之余她常锻炼身体,女儿豆豆时不时会抱怨妈妈工作太忙,每次上班又联系不到妈妈,毕竟那是监狱是不允许带手机工作的地方。
而她的丈夫张扬是建设银行的投资部的经理,也总是早出晚归,女儿豆豆的衣食起居全部交给了豆豆的姥姥,姥爷。
因为丈夫张杨父母都过世了,豆豆未曾享受到奶奶,爷爷的疼爱,这让孙耀霞内心更加内疚。
对,孙耀霞是她的名字,父母希望她可以像霞光一样照耀人生的路。
从见到琴鹭第一眼,她内心就被震撼了,那双眸子太像一个人。
对,像她的妹妹,孙辉霞,那个在18岁的时候被爸爸曾经逮捕过的犯人出狱后杀害的妹妹。
她记得她曾抱着那具寒冷的妹妹的尸体,那具满身布满刺眼伤痕的尸体。
让她夜不能寐,每每想起她都会在夜晚泪流满面,抱着妹妹笑的最美的那张照片,那张照片镶嵌在一个珍珠的相框中,她最疼爱的妹妹,曾经也穿着爸爸的警服带上警帽信誓旦旦的对着她这个姐姐笑颜如花的说道:“姐,以后我要当一名警察,像老爸那样,帅气的要命”。
室外刺眼的晨光,让她眼眶湿了起来,只几秒,她便擦拭下眼角的泪,重新恢复正常。
她走向医院食堂,带了些好消化的早餐回到了病房。
一口一口那么小心翼翼的喂着病床上的琴鹭。
各自吃过早饭后,唐笑川嘱咐孙医生让她去休息,他这里要对琴鹭进行询问,她的身份是狱医不是狱警所以必须回避。
她懂这个道理,其实她也有很多疑问想问琴鹭。
但是不是现在,她现在应该好好养伤,唐笑川这里必须要进行询问,所以她这里就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孙医生跟医院打了声招呼,医院给她找了间本院医生休息的房间,又给了她找了套洗漱用品,她在医生宿舍简单洗漱了下,坐在柔软的床上思绪万千。
她起身走到宿舍里的写字桌上,拿起桌上的笔,随手抽了张白纸,赫然的写下“保外就医申请书”几个大字。
她觉得这是她做的最蠢的决定,她的直觉坚信琴鹭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生。
她身为警察之后怎么也想不通,琴鹭会走上犯罪道路?
她懂身为警察之后的职责,也懂那种荣耀感,琴鹭这样家世的女生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从琴鹭到监狱仅仅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们一共只有三次见面,但是却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
她得知琴鹭为了减刑所做出的努力,她从内心里为琴鹭高兴,得知琴鹭只有几个月刑期便可以出狱后,她有些欣慰。
可是她昨晚差一点看着琴鹭在她的怀里死去,她昨夜看着满手的鲜血内心恐慌到了极点,像坠入未知的宇宙黑洞里,脱离了轨道一直向前,却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琴鹭的刑期只有几个月了,按照琴鹭现在的身体情况,养好伤也要两个月左右,她不想看见琴鹭下一次出现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琴鹭这个女生的出现,让她抛却了最后的冷静,琴鹭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她不想让琴鹭继续陷进泥潭里,她把笔尖停顿了下,随后又毅然决然挥笔写了下去。
病房里唐笑川和两个狱警已经开始进行采集口供的工作,琴鹭声音暗哑破碎,将昨夜整个事件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琴鹭一口咬定是三个女囚犯企图越狱,并且私藏管制刀具,她起身去女厕发现了三个女囚犯准备撬锁的行径,在阻拦的时候发生了冲突,三个女囚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琴鹭说的那样自然。
旁边的狱警,拿着手机里监狱传来三个女囚犯笔录的照片,对比着琴鹭这里的口供。
你咬定她们三个越狱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去女厕发现了而已。琴鹭抬眼看了看答道。
那你跟她们三个到底有什么恩怨?
她们三个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麻烦?面前的狱警接着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是警校生吧,我这样身份的一个犯人,在她们面前天天晃荡她们应该挺狠的吧?琴鹭嘴角艰难的勾起露出苦笑。
就因为这个原因?
她们冒着加刑的惩罚只为了为难你?
监狱里哪个犯人不希望早日出狱?
面前的狱警语气疑惑。
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你们监狱制度那么严格,想必关进来的犯人你们手上都有资料,如果互相认识肯定会送到别的城市服刑不会关在一起的,是吧?
不如你问问她们为什么老找我麻烦?
我也想知道原因,琴鹭面无表情不急不慢语气平缓的说着。
面前的两个狱警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希望能让琴鹭放松警惕从口供中得知一些新的线索,可从琴鹭的回答中找不出有任何有效的突破口。
许是话说的过于多了,琴鹭心口终于有些憋闷,嘴唇稍稍有些红润后又渐渐恢复到苍白额头也渗出汗珠。
旁边两个狱警刚要询问下一个问题时,就被唐笑川打断:“明天接着问吧,她现在这种状态也回答不上什么了”。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旁边两个狱警有些察觉到唐笑川的恼怒。
犯人也是有人权的,更何况她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唐笑川语气平静。
两个狱警欲言又止收起纸和笔没有在说什么。
你发烧了?
唐笑川用手试探着琴鹭额头的体温语气担忧,随手按了下唤铃。
没几分钟护士走了进来。
唐笑川跟护士说了琴鹭的情况后,护士出去了一趟带回了医生。
医生拿出体温计给琴鹭量了下体温,看了看温度计说道:“病人术后高烧是术后的正常现象,在继续观察吧,还有病人需要多休息,但是她身份特殊按照你们监狱的规定来吧,我会给她加一剂退烧针,你们放心吧”。随后医生吩咐着护士给琴鹭换好了药,便走出了病房。
接下来的三天里,狱警不厌其烦的做着笔录,别人不知道,可琴鹭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记性好,她的好记性在考上警校刑侦专业特殊技能中已经展现过了。
不能说是过目不忘,可是一篇文章琴鹭快速浏览一遍能记住八成。
这个事情连同在刑侦专业的唐笑川都不知晓。
琴鹭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伤口也长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胸口那刀,伤到了肺部偶尔会让琴鹭蒙咳不止。
此次事件让琴鹭几乎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当琴鹭得知自己剩下几个月的刑期被申请为监外执行后,琴鹭内心翻涌着期待。
那是孙医生为她写的申请书,琴鹭利用了孙医生为自己演了一出苦情戏。
而孙医生却蒙在鼓里还依然那么信任自己,想到此琴鹭内心第一次有了负罪感。
当得知三个女囚犯被各自加刑了两年刑期后,琴鹭心里又第一次出现报复的快感。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魔鬼,一个天使,琴鹭深知,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用天使赶走内心那个魔鬼,可是有些人却被魔鬼所打败,一直沉沦到完全失去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