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踢了两下，几个人没醒。她只好接了盆凉水，冰敷了她们的额头，几个女孩被冷水一激，慢慢醒了过来。
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欲望面前的失态，看着阿呆就站在她们面前。她们一个个羞愧难当，她们坐了起来又掩着面像是在保留最后的尊严一样飞速的离开了。
“没事，就在睡会吧。我去收收麦子。”刘瑞转身想走。阿呆听闻过如今的农业已经全自动化了，他也很想看看，便跟着去了。
阿呆长于农村，对于收麦这样的农活还是有所了解的。以前是收割机收了麦子，装进口袋。装上三轮车，卖给附近的收购点。收购点挣个差价运到大型面粉厂。
因为农活多是体力劳动，对于男性这样的劳动力比较倚重。男人也就比较受尊重。谁家有几个男娃成了最光宗耀祖的事情。无论是在劳动力还是传宗接代的事业上，男人在社会上都站在比较高的位置。
可是如今的社会已经发生了变革。农活已经完全自动化。卧室里只见刘瑞在电脑上打开刘家庄的界面打开地图，从附近的农具租赁公司，借一个收割机。当然这也是网上完成的。收割机可以是自动也可以手动。
自动就是在网上用遥感技术控制收割机，在地图上自家的麦田进行收割。农具租赁和面粉厂都是临近的厂址，甚至不跑远路，直接在地图上将收割机导航到面粉厂。所卖的钱呢直接打到手机账户。
“看这就好了。”刘瑞点了点鼠标，就跟玩游戏一样，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把农活干完了。
“农业科技都这么发达了？”阿呆虽然早有耳闻科技的发展，但是今天亲眼所见仍是难以置信。
”当然了。不信你看。”刘瑞点了点鼠标，调取了现场的收割视频后，阿呆才真正相信了。
“手动模式是什么呀？”
“手动模式就是为了让游客体验农村生活而设定的。想体验必须提前预定。不可能为了他一个游客把地荒废了。”
“那是。那么说地里的活儿这就完了。”
“自然了。玉米种子在收麦的时候就种下了。等发芽了手机里都有提示，定期在手机维护一下打打除草剂灭虫剂就没什么事了。”
“都是这样的吗？”阿呆仍然有点不敢相信。
他只是觉得他作为一个男性的社会作用进一步被科学剥夺了。他想起他十五六岁时，在了奶奶家收麦的场景，只是帮没了男人的大婶收了一天麦子，她就像供大神一样感谢着自己。
干完了农活又是买酒又是买肉，真是尊崇倍至。甚至到了晚上还跑到奶奶家商量定娃娃亲的事。奶奶知道她只是想多个干农活的免费劳动力，就拒绝了。
“当然了。就是这样啊。很多人现在都没地了。只是我爸念旧非要留着地自己种，其实包给别人也一样。只是钱少点，但是省心啊。”刘瑞没有跟上时代潮流而对她爹有点抱怨，甚至也为自己的落伍而有点羞愧。
可是阿呆却听出了现代人对土地的淡薄。他们对土地没有感情，他们把土地只是当做赚钱的工具。他们的意识和观念已经完完全全向钱这个虚无的概念靠拢了。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阿呆感觉好像一直在吃，中午的还没消化完，又该吃晚饭了。农村的闲暇和城市的忙碌真是鲜明对比。在这里吃饭成了一天里最主要的事，而在城市里吃饭却是最不紧要的事。
当坐到饭桌时，阿呆感觉氛围明显不对了。特别是当刘瑞爹也坐到他对面时。他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人真是难受。他似乎还在自己不会偷而耿耿于怀。
阿呆也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地位比上午刚来时已经有了落差。
“大叔，要不你坐里面吧。”阿呆从北边的主客位站起，谦让着尊敬。
那老汉并不承他的情，再说这是他的家。他有点不屑但是又不能毁了农村人的实诚。
“没事。没事。我在这就行。”
这时刘瑞和她娘仍在厨房准备饭菜，饭桌上只有个孤独的凉菜，饭桌边上还有两个尴尬的人。
“小呆啊。”老汉意味深长的开口了，似乎要说什么话。有点居高临下也有点对小辈的关爱。
“啊什么事？您说。”阿呆满脸殷勤。
“年轻人应该有上进心，你说是不是？”老汉或许是受了他女人的训诫，语气也变得委婉柔和起来。
“上进。我上进。”阿呆呷了一口水，随口回答。他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阿呆更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为了刘瑞开始迎合她爸。他不知道没有原则的对现实的退让，会不会是把自己放逐到道德的荒岛。
但是他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和人拉拢关系的手段，而目的就是他所谓的爱。
同时呢，他还有点对偷这个行业的好奇，他也带着游戏的心态迎合着现实。
“那好，不怕不会，就怕不学。晚上一起跟我上班。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老汉忽然兴奋起来，又是倒酒又是碰杯的。他把他的尊敬又一次慷慨的给了阿呆。可是这样的尊重对他而言又有什么价值呢？！
阿呆在卑微里唯唯诺诺，跟着碰杯喝酒。阿呆恍然发现自己正在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人。不是说具体做什么事情。而是为了迎合别人，竟然轻易的改变自己。对权势的攀附还是对现实的敷衍，自己也很难说清。
只是他攀附的不够诚心，敷衍的不够彻底；就给人口是心非的感觉。
“诚心跟我去上班？”老汉发现了阿呆的迟疑。
“诚心，诚心。”阿呆首肯着。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刘瑞端着菜盘过来。
“没事，没事就是让阿呆一会儿跟我去上班。”
她爹的话一出口，阿呆顿时羞愧起来。
“他不行。再说他有工作。”刘瑞似乎在挽救他的道德。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呀！都是眼见的活儿。”老汉仍是挽留。
”你看他手指粗短，脸皮薄，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刘瑞仍在坚持。直到后来才知道这种坚持只是对本行业的轻视，对外行业的期待。她只是不想她的男人变成和她父亲一样的人，而不是说
具体要做什么事情。只是不同，便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就是不能干，了解一下总不会错吧。”老汉退到了最后的底线。
“好吧。你看吧。愿意看就去看看吧。”刘瑞无奈转身对阿呆说道。
“没事，没事，就当去玩了。”阿呆做起了和事佬。
黄昏里阿呆和老汉出发了，他们坐上了去市区的公交。挤车时发现多是女人，阿呆不好意思去挤。很多女人掩着嘴偷偷的笑，还时不时的瞟瞟阿呆。这样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个艺术品，是供人观赏的。
阿呆没有闲心多想，他只能望着车外的建筑，欣赏着别样的城市风景。这里的城市与原先的城市大同小异。一样的高楼一样的大厦。只是似乎多了一点女性色彩，粉色的可爱的建筑似乎多了一点。
回过神来，阿呆又开始犯愁， 他心想着去做个合格的小偷，可是到了现实里他是完全做不来的。一是他没有那样的技术，二是他做不到理所应当，就是真正把偷当成正当职业来做。
他达不到像刘瑞爸那样的思想高度。他只能傻看着刘瑞她爸的表演，像变魔术一样，把别人的东西变成了自己的。
“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了。小偷也快失业了。也许我也该转行了。”刘瑞爸数着包里偷来的手机，算着今天的收益。
回来的路上阿呆是失落的。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他试着丢掉道德但是他没有。他试着赢取金钱上的成功，他也没有。他感觉自己是最没用的人。道德上他是残缺的，金钱上他是一无所有的。
“你不努力怎么能成为一个好小偷呢？”回来的夜路里刘瑞爸责怪着阿呆不够努力。
“大叔，看来这个行业我真是做不来。”阿呆脱下了虚伪的面具，也开始学着做回自己。
“想成功，必须要付出。没有付出怎么能有收获呢？就跟地里的麦子一样。不劳动就不会有收成。”夜晚的老汉似乎比白天更善谈。也许只有涉及到自己熟悉的行业的时候，他才有了自信。
夜路里他们坐上了回去的公交。上车却发现司机还是女的。灰暗的光线里也似乎女孩居多，阿呆并不在意。他没有闲心操心别人，他更在意自己的处境。
“看那个女孩手机就在裤子后边。你赶紧去试一下。”公交车上老汉低声叮嘱着，他似乎忘了阿呆说他做不来的话，他似乎还对阿呆抱有一线希望。
阿呆很无奈，他已经上了贼船，只能继续假装去做贼。不然以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他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去，但是仍被女孩发现了。女孩似乎有点难为情。阿呆下意识的低头，恍然发现衬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但是他也不愿太过矫情，也就没去系它。
阿呆假装挤空间，拉近了与女孩的距离。他尴尬的对女孩颔首意识，面带善意，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假装展开行动。与其说他工作，不如说他在假装工作。而刘瑞爸就是他的观众。
回头又见老汉在远处用眼向他示意。他摸了一把脸皮，把脸放进了兜里。开始了表演式的工作。他借着车晃碰了一下女孩，顺便把手放进女孩后裤兜，没有发现手机，女孩害羞的动了一下。他尴尬示意表示了不好意思。
车又晃了一下，他又把手放进另一个兜里，拿到了手机。结果车一刹车，他和手机同时撞到女孩身上。
女孩有点生气，阿呆很尴尬。“嘭”的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看到了手机。阿呆就像拾起做人的尊严一般赶紧把手机给了她：“你的手机掉了。”
女孩说了声“谢谢”。阿呆恍然觉得还是做人好。
他高兴的失败了，他欢快的失去了作为一个成功小偷的可能性。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做小偷吧。
回来的路上，刘瑞爸的脸一直很难看。阿呆也只能表示无奈。他努力过了，虽然他的努力也是很敷衍的努力，但是他总算是努力过了。
失败不是他的责任，但是人们只看重最后的结果，而不在乎其中的过程。不管是车晃的责任，还是阿呆的责任，对于失败的结果而言是一样的。就是阿呆在偷这件事上失败了。而且是高兴的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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