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刘德柱给的温暖和对新环境的好奇，阿呆找到了餐厅，它就在前台的后边。和前台女孩礼貌的点头示意过后。

推开两扇磨砂的钢化玻璃门，回手再推却打不来了。是个单向门，门上有字“闲人勿进”，看来是防止外人进入的。

抬头便看见各类鱼群在头顶上畅游。阳光透过水把光折射在餐厅里，让餐厅里的光线斑斓而美丽。

恍然明白山体里是房屋，山上是鱼池。真是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也不由得为这新奇的想法发出赞叹。

里边不像是职工餐厅，更像是大众餐厅。右边就有一段台阶连接着外边，是个进出口。很多人都在陆陆续续的进入，也有很多人在几个卖饭窗口排队。

陌生的环境，阿呆并不怯场。他喜欢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思维暗示和情绪干扰。熟悉的环境让他紧张，陌生的环境反而让他轻松。人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一无所有而羞愧。

他们的情绪和想法不需要顾忌，自己的孤僻和傲慢他们也不需知道。

他可以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重新设定自己的性格，仿佛重生一样。他可以是熊猫，当然他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一个对内自信勇敢、对外宽容友善的人。

他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是一旦环境熟悉起来人员熟悉起来以后，他敏感的心便开始发生了排异反应，把自己变的孤僻又傲慢。

刘庆祥的嫌弃，让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他敷衍自己不想做的事，他想讨好现实，却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现实不是你想讨好就能讨好的。别人的性格和想法，不是为你设定的。他或她自然不会为你的讨好而改变对你的观念。

就是这样一旦环境熟悉起来，他就开始照顾别人的想法，这种讨好式的人格便是自己失败的根源。他并不想讨好谁。但是他过于敏感的心时时刻刻都在受着别人的暗示和影响。

直到别人的意识和观念，把他逼到了不能再退的悬崖边上时，他才知道奋力反击。他想起了和邻居女人的吵架。现在想起来，简直难以相信。他会和一个女人吵架。他羞愧。

他想起了对刘瑞的狠心。他难道真是为了挣钱吗？难道不是为了争得做自己的权力，而不是做别人观念的附庸吗？！

他不想做个成功的人。因为成功都是别人定义的。除了养活肉体，他更想做的是一个自由的思想者。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脱离了大众的观念意识，从时代的角度思考这一类人思想的源头。

他想过追求人生真理的生活。但是他的肉体已经把他牢牢拴住了。除了生，他更渴求更多的思想自由的空气。陌生的环境，给了他这样自由呼吸的空气。他喜欢陌生的环境，就像人们喜欢新鲜的自由的空气一样，他喜欢陌生的环境。

一个人了解自己有多难，除了自己知道，估计没人知道啊。这了解的价值有多大？如果从金钱的角度看，一文不值；可是从心灵的自我成长来看是无比巨大的。一个人的价值到底是谁来评定的。你可以在别人的观念里，根据别人或者大众的观念来评价；当然你也可以定下自己的规则，自己给自己来评价。这大概就是所谓生的最大的意义了。

阿呆在自己世界，因陌生环境的刺激，展开自己探索的路径。思维的时间在现实的短暂时间无边延展。他思维的路上不停的奔跑，直到累了，停下脚步看一看周边的现实，就像看着崭新的星球一样。

他在这个星球踏出了好奇的步伐。没有任何身份的他，更像是这个神秘宇宙的探索者。

“你好。”一个外星生物带着微笑和他打着招呼。

这个“你好”是那么耳熟。阿呆疑惑的望着眼前的生物。这是称之为人的地球生物。他身上有亿万年这种生物进化的文明，而他就站在这样的文明上，说着奇妙的语言。

“你好。”他灿烂的微笑，让阿呆慢慢从对人类和星球的定义里回到了现实，回到了眼前。

“你不是刘德柱今天领进来来的人嘛？”他看着满眼陌生的阿呆，发出了疑问。

“对。对。我就是。”阿呆终于想起来那句“你好”的音调，那是他入园时疑似一个猩猩的问候。

“你就是那只猩猩吧。”阿呆从现实的诸多线索里，找到了答案。

“对对，就是我。”他并没有因为阿呆的鲁莽的称谓而生气。

“你好。找我有事？”阿呆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直笑，这种笑更像是挤出来的强硬的笑，像是被挤出来的殷勤。阿呆惶恐。

“刘德柱叫我下午带带你。”看着一脸懵的阿呆，这人说明了原委。

“啊。好的。”阿呆恍然明白他的殷勤，是来自刘德柱的薄面。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你贵姓？”

“不敢称贵。我叫刘德福。大家叫我小福。你叫什么？”

”我叫阿呆。你也可以叫我小呆。”

两人打了饭，边吃边聊。刘德福很擅长聊天，他滔滔不绝的显摆他嘴上的功夫。

“这个公司说是演员，演的却是动物。说是演艺公司，却是为动物园服务。更像是劳动派遣。我们不属于动物园，属于演艺公司。可是在现场我们却是受动物园管理。说是明星，却是动物明星。没办法。都是为了挣钱吗？！”他边吃边说，唾沫星子乱飞。

“是啊。管他呢？反正给钱就行。”阿呆很认同他的说法，劳动的本质就是拿劳动换钱。具体过程甚至归属于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钱靠谱就行。

“钱嘛倒还可以。就是有点累。时间太长。还经常加班。”刘德福一边因钱欣慰，一边因活儿抱怨。

“挣钱嘛那么容易的。”阿呆明白钱从来都是不好挣的。他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一切的准备。

可是到了下午随刘德福从职工宿舍来到动物培训室的时候，才知道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仅是身体的困难更是心理上的困难。

虽然中午刘德福在宿舍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工艺流程和相关的事，但是没触及到现实很难知道具体的困难在什么地方。当时还夸夸其谈说没什么难的，不都是人在做吗？可是现在才知道确实不容易。

阿呆跟着刘德福，穿起了动物的衣服。从衣服的肚皮处钻入，熊猫的脑袋特别重。仅身上的衣服最少十几斤的分量，里面密不透风。只能从熊猫的眼睛处看到外面的景象。

肚皮内部有个拉链，拉上之后。阿呆从镜子里整整了衣冠，还真是熊猫的模样。

眼看着刘德福穿上了猩猩的衣服。他爬在地上对着阿呆喊到：“趴下趴下。趴着才是熊猫。”

可是阿呆无论如何也趴不下去。

“你现在不是人，你现在是熊猫。你趴下试着爬两步，我看看。”刘德福习以为常的指导着阿呆的工作。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熊，我是熊。”阿呆努力着，他想进入自己的角色。但是他仍在那里傻站着。想和做真是两码事。他可以把自己想象成熊猫，但是对于怎么去做熊猫，他真是为难。

“你倒是爬呀？你不爬怎么能做一头好熊呢？”刘德福有点急了，大声的喊着。

这样的问话，是这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德福开始四脚着地，学着猩猩在走路了；像是再给阿呆做示范。他一边爬着跳着，一边说着：“看到了吧。动物都是这样趴着走路的”。他哈哈笑着，似乎是在嘲笑阿呆的无能。也许他觉得阿呆就是个笨蛋，连头熊都做不好。

可是阿呆呢？仍在自我的纠结里，趴不下来。似乎一趴下去，他便不再是人，而是头熊了。他害怕，害怕自己会永远成为熊，而再也做了不了人了。

以前做培训的时候，虽然口头上一直默念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个机器。”；但那也是人形的机器，保留着人的底线。

而现在呢，不仅要头脑想着是熊，身体也要成熊了。做完熊后，他还能不能成为人呢？他害怕。

他感觉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悬崖边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勇敢的跳下去。

也就在他刚下定决心跳的时候，一道思想的闪电从他心头划过。

是谁说熊猫不可以站着走路的？！书上没说，并不代表不可以。操作规程和工艺流程难道不是人写的吗？

阿呆心里笑了，他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心里的障碍克服了，现在就剩身体的障碍了。他穿着熊猫的衣服，走着熊猫的步伐，啃着面食做成的竹子。

他悠悠晃晃的走了起来。他心里得意，便开心的唱起了歌曲：”我是熊猫。我爱竹子。欧欧欧。我是熊猫。我爱走路。欧欧欧。”

刘德福看着他搞怪的动作和歌曲，也跟着乐了起来。刘德福也站了起来：“我是猩猩，我爱跳跳。欧欧欧。我是猩猩。我爱雪糕。欧欧欧。”他从冰箱里拿出雪糕，给了阿呆一个。

他们的动物衣服的手腕处有个套口，人手可以自由出去。就是为了发生危险时，人能伸出手自救。也给他们拿东西提供了便利。

他们一边唱着，一边跳着，一边吃着，一边笑着；似乎是在嘲笑他们无奈的现实，似乎是在变相的反抗。

他们在跳着，阿呆不经意发现墙角的摄像头动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是高兴的跳着。

32，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