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开心的跳着“呼”的门开了。一看是刘德柱,刘德福马上爬在了地上成了猩猩,阿呆却仍在那里傻站着。
“培训的怎么样了?”刘德柱摸了摸猩猩的脑袋,脸却面向了阿呆。虽然他话里有话,阿呆并未警觉。也许是他的音调没带任何附加成分,过于平实吧。
“挺好的,挺好的。竹子也很好吃。”阿呆在熊猫里说着话,边说边摇着胖胖的脑袋,啃着竹子。
刘德福哈哈笑了两声,说道: “吃吧。吃吧。吃也是培训的内容。凡事只要肯琢磨,肯研究一定就能把它做好。吃的操作规程,一定要熟记在心。不能马虎,你是熊猫。这一点一定不能忘。工作不是儿戏。出一点纰漏谁也不好看。是不是?”
刘德柱的语重心长,让阿呆有点羞愧。他刚才还在想着投机取巧。可是一瞬间他害怕了。他开始害怕失去刘德柱对自己的信任。他决定放下自己,好好工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刘德柱的无条件的信任。
“吃喝坐卧走,必须熟练掌握。你掌握多少了?”刘德柱又严肃起来,这严肃是上级对下级的严肃。
他瞬间从宽厚的长者变成了严肃的上级。阿呆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敷衍着说道:“都在熟悉,都在熟悉。小福教的很好。估计明天就能正式上班了。”
刘德柱一个宽慰的微笑:“那就好。那就好。这是你饭卡也是门禁卡,银行卡,还有你身份证。把你指纹录入一下。以后就能打卡上班。”
“好的。谢谢。”阿呆录了指纹后很有礼貌地说道。他看到刘德柱的付出,因为办理入职确实有很多麻烦的手续。
“应该的。”他不仅是星探,也是人事部门的一员。
“那你们接着练。我还有事。小福子好好带啊。”刘德柱对刘德福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好的领导。”刘德福笑着,打了个OK 的手势。
刘德柱匆匆走了,留下了两个面面相觑的人。他们杵立在那里。不知道该接着刚才的游戏,还是认真的培训和练习。
“领导都发话了。咱们认真操练起来吧?!”刘德福征求式的提问,他把尊重给了阿呆。
“好吧。你说怎么练咱就怎么练,可以吗?!”阿呆一个反问的肯定的回答。他接过尊重,又把双份尊重递了过去。
“你不愿爬着走。那就先练习吃喝坐卧,怎么样?”仍是征求意见式的提问。
“好的。赶紧开始吧。”阿呆急切的想快速的融入工作当中。他不想在人或物之间摇摆,不想让自己尴尬。既然要做,那就赶紧。快速融进,免得过渡的难受。
人在工作中到底是人还是物?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越是在融入工作之初,这个问题给人的难堪,越是让人难受。阿呆不愿去想,不愿去纠结了。
”好。吃要又吃的样子。动物都是从牙根处咬合,因为动物的食物都是比较坚硬的东西。我们不仅熟悉动作,更要熟悉的内在原理。这样才能演的像,演的真。”
“虽然你嘴里是面食的竹子,但是你一定要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想象熊猫吃在嘴里的竹子在口腔里是个什么形态。”
“喝是用舌头舔着喝的。你可以假装把嘴浸在水里,表演喝水。但是表演终归是表演。竹子,不能真吃,但是水我们可以真喝。”
”熊猫的坐姿,是什么样。你可以先达到像的水平,再先真的境界迈进。所谓学无止境,就是对我们员工业务水平,提出的新的要求。”
“卧,比较难。是比较高的境界。但是慢慢练。终究能达到。”
“走,看似简单,实则很难。要走出熊猫的呆萌可爱,不是初学者能达到境界。你先练着,我喝口水。”刘德福讲了一大堆,不管阿呆听没听进,他都说了不停。与其说他在授课,不如说他在炫耀。炫耀他在业务上的博文广识。
阿呆听是听了,但是真正听进的没多少。他只听出了刘德福是个老员工,知道的很多,而且感觉他很缺尊重。他很需要尊重。
“嗯。你先歇会。我先自己练一会儿。”阿呆试图把尊敬给他,却不知如何给,便只给了他肯定和认可。这是很便宜的尊敬,也当是尊敬给了他。
钻在衣服里感觉衣服很合身。从培训室的镜子里,他看到了熊猫的姿态。无论他怎么动,衣服都跟着动,就像是真的熊猫在动一样。
“这是高科技服装。有感应系统的。。”刘德福用吸管喝着水,因为他现在穿着猩猩的衣服。
“这个好像有点沉啊!”穿的时间越长,越感觉沉,也许不止十来斤。
“大概三十多斤吧。”刘德福满条不紊的说道。
“什么三十斤?!还高科技呢?怎么不把自己造的轻一点?”新鲜过后,开始考虑实际了。怪不得刚才想跳,跳不起来。
“为了真实呗。如果太轻,员工怎么演出厚重感?是为了减轻你表演的难度。增加演的真实度。”
“看来还是为员工考虑啊?”
“不。不是为员工考虑,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考虑。”
虽然略有抱怨但是不能因为一点小困难就打退堂鼓。 吃喝坐卧走,五门功课;阿呆依次练下来。感觉倒还可以。不过从镜子里的姿态来看,他只是在像的初级层面,而不是真。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于是更加努力的在练习了。
通过不断的练习,他满满投入了熊猫的角色。他练的那么投入,以至于忘了时间,忘了自我。
恍然间觉得工作的投入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投入的行为,把思维引向了单一,而单一又引向单纯。单纯又把人的思维引向了心无庞杂的没有任何思虑的纯洁的世界。只在这纯洁的世界里便能让人忘了生的忧虑,和死的苦恼。
但是同样,只要稍微分神,恍然间单纯又变成了单一,单一又变成了枯燥,枯燥又衍生出了乏味。阿呆不由得开始承受幸福的另一面,那就是苦难。人的心就像一个摆钟,不停的在幸福和苦难之间摇摆。
他在承受着乏味和无聊,他想再次投入那个单纯的世界,可是却再也投入不了了。
他用愤怒抵制着枯燥。连吃喝坐卧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能做什么?!他对自己的愤怒,让他更加努力的练习。
他的身体慢慢发热,毕竟是穿着三十多斤重的衣服在不断的练习熊猫的动作。
他不能喊苦,他不能喊累,他是个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
终于在忍受一段枯燥后,随着汗水湿透了衣服,畅快带着成就感一起来了。这成就感不是做了多大的事业,多么伟岸的事情;而是他克服了自我的障碍带来的成就感。他暂时性的战胜了自己。这种快乐无法言表,却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表达。
“没想到这个东西还挺沉。”阿呆的潜台词是,虽然它沉,但是我还是完成了该做的事情。
“是啊。没办法。干的就是出力气的活儿。”刘德福喜欢抱怨。这抱怨只是对现实的无能和无奈的口头的宣泄。
从培训里出来五点半。坐上了回刘家庄的公交。虽然有点累,但是也有点舒坦,毕竟工作有了着落。幸运的是演熊猫,不是刘瑞想的演什么电影电视。虽然是演员,却是特殊演员。
以前的隐瞒失业的事,也能和盘托出,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想到此处阿呆神情舒展开来,任凭傍晚的微风透过车窗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身体也舒展开来,伸直了腿,后拢着头,半躺在座位上。
不远处,似乎有几个女孩偷偷的瞄着他,他也毫不在意。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在这个女多男少的世界里被人注视。他不想做靠脸吃饭的男人,他想做靠自己才华吃饭的男人。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才华是什么。
到了刘瑞家一家人都板着脸。阿呆顿时感觉矮了半截。他也许不该回来。住在公司宿舍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必须回来。他不能扔下刘瑞,他也想和她分享自己找到工作的喜悦。
他们没有问,阿呆也没有说。一家人默默的吃着饭。剃了光头的刘庆祥挂着药瓶,已经能一个手吃饭了。李丽晓不时的给阿呆夹点菜,让阿呆不至于太过尴尬。
吃完饭,阿呆陪刘庆祥打着二人麻将,虽然他根本不会打,全当陪他解闷了。
李丽晓和刘瑞母女在厨房里洗着碗碟,说着悄悄话。可是这悄悄话的声音有点大,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的说给阿呆听的。
“现在找个男人,多不容易呢?好多二十七八的女人都在打光棍。你知不知道啊?他跑了,你去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啊!”是李丽晓。
“可是他要去当什么明星?!你叫我怎么办?”刘瑞有点气恼,似乎摔了碗碟。
阿呆在外边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陪着刘庆祥打麻将。刘庆祥故意咳嗽了两声,手里摸着麻将。
“那你好好劝劝他呀!”李丽晓压低了声音。但是仍被阿呆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