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培训室，刘德柱正在培训新人，是个小姑娘。很清纯，很阳光。

“孔雀就应该气质高傲。你太温柔了。应该这样。”刘德柱学着孔雀高傲的仰着头。他鄙视众生的姿态，引得女孩哈哈的笑。只是这女孩笑的有点太野，夸张而不矜持。更让人觉得她不知道矜持是个什么东西。

阿呆推开门，支溜一声。正好与哈哈大笑的女孩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那么清澈见底，像湖水一样。

女孩的笑戛然而止，刘德柱回首见阿呆半推着门在门口，就走了过来。

“老假，就那德性，你别放心上；我跟他沟通过了，你只管好好上班。好吧？！”他说的委婉又诚恳。看来星探只是他的副业，人事才是他的主业。这个人不简单啊。

“那好吧。这是你饭卡。一直拿着忘了给你。”阿呆略有歉意的说道。他接纳了刘德柱善意的规劝。不管是为了刘瑞还是证明他自己他都需要这份工作。人不能遇见点事情就退缩。他可是连地铺都敢睡的人。又什么事能难道自己吗？！没有。

克服困难的过程，增加了他对自己的信心。他也决定继续挑战自己，无论是工作上还是人际关系上。

刚到更衣室门口，就听得里面在哈哈大笑。一些不雅的词汇随着笑声晃荡出了门外。什么时间长短，什么女人深浅。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似乎又在拿女人取乐。

阿呆“呼”的推开了门，众人面面相觑。倒不是阿呆又多大威严，只是前日就是因为有关女人的话题，引发了他和刘德兴的战争。

他们也许是害怕这种不愉快再次殃及他们，或者说阿呆的存在把他们的龌龊摆在了阳光下，让他们知道了难堪，他们害怕难堪。他们只是嘴上过过瘾，他们又是得罪谁了？偏偏来了个这个丧门星。他们要么背着身，要么低着头。没人理会阿呆。刘德兴却笑容可菊的转身去墙上拿花名册。

”阿呆来晚了赶紧坐。”是刘德福满脸是笑，打着招呼。阿呆就挨着他坐了下来，他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也毫不在乎，他是在挣钱来了，不是来搞人际关系来了。管他们呢？！

刘德兴拿着花名册，依次点了名，开会。丝毫没提昨天的事，也没提阿呆今天迟到的事。他又一次在众人面前穿起了文明的外衣。

他围着众人转起了圈，摸摸这个，拍拍那个。还用他塑料式的普通话打起了官腔。

“昨天演出很成功，老板都夸奖我们部里能人多。大家好好干，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闹情绪。大家都出来挣钱的吗？！和和气气把钱挣到手，装自己兜里才是本事。你们说是不是？”

他走到阿呆身后，话结尾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阿呆的肩膀。他似乎有意在驯服这匹野兽。

阿呆也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不知收敛和进退而羞愧。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怎么刚来就跟人家难堪。真是太不像话了。还是人家大度，不跟自己计较。计较起来怕是一天也干不了。

刘德兴的大度，倒显得阿呆小鸡肚肠了。他一面愧疚一面感念他没有再一次为难自己。他只想安安静静的上班，安安静静的挣钱。他不想惹事。

刘德兴也许是看出了阿呆的悔过，心情似乎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高兴又豪迈地说道： ”今天都好好干啊。晚上我请客啊。昨天是大领导请的，有些人没到。今天必须都到啊。”

众人听到领导请客，顿时欢喜雀跃；阿呆也跟着满口“一定去，一定去”。

大家义气豪放的投入了工作，阿呆再也没觉得爬进隧道，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对于繁重工作内容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吃喝坐卧走，阿呆有条不紊的开展了工作流程。围观的人比昨天更多，这让阿呆更有了成就感。看来昨天的演出确实是成功的。

“熊猫，我们爱你。熊猫我们爱你。”人们欢呼着，尖叫着。

随着工作不断深入，人们的热情逐渐高涨起来。阿呆得意忘形了。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他先是爬了一会儿树，引得人们大呼小叫。一会儿又不停的秀着它优美而慵懒的熊猫步。时不时的装模作样啃啃竹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低级逗乐的表演，乏味无聊。阿呆开始审视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足，对平庸的反抗；一方面又是出于对刘德兴的愧疚。他自认为好好工作就是对领导最好的回报。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只能以这样笨拙的方式讨好他的领导。同时他认为这样也不会降低自己的人格。

阿呆又一次深入了自己的角色，他逐渐忘了自己。他站了起来，像熊一样嚎叫起来。他不知道熊猫是不是该这样嚎叫，他只是觉得这样才有野兽的风范，更有气势。

人群里顿时沸腾了，几个清纯无知的少女穿着印有熊猫图案的体恤在那里，尖叫。

阿呆傲然站立着，时间似乎静止，空气似乎凝固，现场一边安静，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张望着这只熊，而不是猫。它的温顺不见了，剩下了高傲和挺拔。它“嗷”的一声又一次长啸起来。

人们欢呼着也跟“嗷”的长啸起来。这是野性的呼唤，这是真情的呼唤，这是对现实的叛逆，这是对世界的反抗。

阿呆掀起了这样的高潮。似乎他的野兽般的呼唤和它野兽的形象，把人们的思维引向了单纯的野兽时代。

有几个单纯的少女在尖叫声里晕倒了。几个动物园的保安，匆忙地把晕倒的人抬了出去。

人们如痴如醉，忘了人的烦恼，忘了人的忧愁。野性的欲望在召唤着他们。他们渴望释放，渴望自由。

“猫熊，猫熊，猫熊。”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呼唤熊猫原本的名字。人们想要驯服这野兽，不自觉的以讹传讹的把“猫熊”变成了“熊猫”。

今天他们开始呼唤他原本的名字，像是呼唤他们自己原始的记忆的一样。人从野兽里中走来穿起了人的衣服，便忘了自己曾经也是野兽。他们成了驯养的鸡驯养的鸭，只等为被文明送上别人的餐桌。

也只有在同类的竞争里在对弱势群体的剥削上，他们才展露已经变了形的野性。纯真的野性，失去了最终的故乡。孤独的游魂只能四处飘荡。

随着阿呆野兽般的长啸，他们似乎听到了原始的呼唤，一起跟着又一次长啸起来。

“爸爸。这熊是不是在发情啊？！”一个天真女孩稚嫩的声音，叫醒了猫熊。猫熊变成了熊猫，熊猫变成了阿呆。阿呆像打了霜的茄子，在亢奋过后，拖拉着四肢走回了它的卧室。他真是有点累了。

“阿呆领导叫你继续你的表演。”刘德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有点累了。先这样吧。”阿呆躺在地上不愿起来。猫熊的野性深深感染了他。任性和随意占据了他的头脑。

“阿呆。人们正在等你表演呢？！”是刘德兴。

“好吧。”阿呆在疲惫里爬起身来。他不是野性的猫熊，他只是被奴役的阿呆。

猫熊不可能变成温驯的家禽，但是人却能。

吃喝坐卧走，虽然是一样的流程，可是阿呆知道他的动作已经失去了灵性。他只是在工作。

“汪汪”熊猫有点生气，他只能对着空气龇牙咧嘴，却不知道该咬谁。

“咩咩”阿呆有点无奈，他是温顺的家禽。

阿呆恍然想起《熊猫行为规范指南》最后一页里似乎有关熊猫的十几种叫声。他不过扫了一眼，记不大清了。

阿呆累了，但是他还没有变傻。敷衍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表演式工作了。但是阿呆不想敷衍，但是他确实累了。

怎么办？！只好找点轻的工作来做。吃喝坐卧走，他已经有所侧重。能坐，绝不站着；能躺，绝不坐着。

虽然他在犯懒，但是他的观众仍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对于熊猫的隐私的窥探，甚至多余熊猫的正式表演。

“看熊猫在睡觉了。”

“看它流口水了。”

“看它大腿，多性感啊。赶紧拍张照片。”

“看它憨样，多可爱呀。真是人畜无害呀。”

“是啊。正想养在家里。晚上抱着睡。”

阿呆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汪汪叫了两声，生气的走到另一边。

”这熊猫怎么跟狗一个叫声啊？！”

“说明熊猫好养啊。”

38，野性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