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到初四连续几天就是走亲戚拜年，然后未婚的都会得到红包，如果带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第一次新年见长辈，长辈会把红包给他（她）们，当然这是做父母的以前散出去的人情，礼尚往来。

大年初一有“不劳动”的习俗，忌讳的可多了，不能洗衣服，打扫卫生，不能吃面条，要吃鸡蛋和汤圆，面条寓意烦恼多，鸡蛋和汤圆寓意万事顺意，新年第一天劳动就寓意生活艰苦，劳碌命，所以“不劳动。”大年初一，不管男女老少都会睡懒觉，当然不劳动是假的，总要吃午饭，总得有人做饭，于是奶奶还是要忙活。

爷爷是2013年去世的，重庆习俗，年后初二要给已故老人办“新年”酒，子孙后代和家族晚辈们都约在这天给老人上坟。然后主人家要招待酒席，宴请好几桌。

奶奶特别注重这些民俗礼节，平时孙儿辈的不管结婚没结婚，都可以睡到吃午饭才起床。初二是爷爷的“新年”，奶奶初一晚上就宣布了“圣旨”。

奶奶：“ 明天一早，大家8点出发，去给你们爷爷（外公）上坟，奶奶（外婆）从来没要求你们做什么，就这一件事儿，明天还有很多亲戚会给你们爷爷上坟，不要让外人看笑话，自家人一定要做得体面。

张果爷爷的墓地在张家老屋附近，离奶奶镇上的房子步行单程有一个半小时路程，除了私家车，没有公共汽车可以去。大家又排成长队徒步去乡下，张涵的儿子才半岁，抱着孩子沿着弯曲陡峭的公路前行，确实很费体力。”

许青文好像特别喜欢孩子，回到文化镇就不时的帮张涵抱着孩子，张涵夫妻好打麻将，那半岁的孩子竟然也不认生，他抱上半小时，也不哭闹。初二回乡下上坟，许青文抱着张涵的孩子走了一半的路程，其余一半的路程，各个兄弟姐妹图新鲜劲儿，一人抱十分钟就到了老屋。

在路上，大姑和大妈幺妈一路闲聊，妈妈则跟幺姑一路闲聊。

大妈：“ 哎呀，周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对张涵好。我家张涵在婆家太懒了，扫帚倒了，她路过都不会扶一下的。”

张果大妈有些自我感动的说着。

大姑：“ 也是，过得幸福最重要。”

大姑认可的笑了笑。

幺妈：“ 大嫂，涵涵运气好，找了这么包容的婆家，我家欣怡也懒得不像样，在自己家里都是扫帚倒了也不扶一下的，睡到吃午饭还要反复叫她起床，将来什么样的婆家能接受。”

幺妈接着拿欣怡和涵涵比较。

大妈：“ 哎呀，张家女儿就是个个都懒，懒就懒，我捧在手心里疼的，为啥要去别人家伺候一家老小。再说她婆家还要还房贷，我张涵还得上班，一起吃苦，又不是整天在家闲着。”

大姑：“现在时代变了，我们刚结婚那个年代，什么都要自己做，他们忙挣钱，我们不仅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做饭，他们回来到点就要吃。”

大妈：“ 是啊，那个时候基本还是男主外女主内，现在女孩子一样上班挣钱，不求人了。”

幺妈：“话是这么说，但有些父母还是思想守旧，条件好的家庭，公婆一样挑剔儿媳妇。”

大姑：“ 哎呀，你担心什么，欣怡本科毕业还找不到优秀男朋友，少操点心。”

大妈：“ 所以女孩子还是上个好大学，才有更多的选择。”

大妈嘴上这样说着，确一脸不高兴，张涵没有本科学历。

……

果果听着她们的一席话，内心更加自卑，想着自己没有娇好的容颜，也没有拿的出手的学历和一技之长，身体还不好，拿什么配得上许青文。

在那个大家庭里，大姑一直最喜欢大妈，然后是幺妈。张果母亲则跟幺姑关系最好。另一边的妈妈和幺姑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幺姑：“ 清儿，你家果果真是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婆家。”

妈妈：“ 还行，果果她爸说，是青文的母亲相中果果的，这样更好，婆婆喜欢，将来减少了婆媳矛盾。”

幺姑：“ 昨天晚上我专门翻阅了黄历，我研究这个三四年了，不能说精通，但还是懂一些，按照果果的生辰八字，书上说她就是有福之人，一生不愁吃穿，结婚后照样过得顺风顺水，这不都说准了嘛，找了这么好一婆家。”

幺姑的话也说到妈妈心里去了，两人越聊越合拍。

妈妈：“是啊，我们果果身体不太好，也没上大学，当父母的只要求婆家对她好就行了。”

幺姑：“ 唉，果果都谈恋爱了，我家君君还不谈，我托人介绍了好几个，她都看不上。”

妈妈：“ 君君工资那么高，事业心重嘛。”

幺姑：“可是她已经26岁了，还没个恋爱对象。在我们这镇上，26岁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妈妈：“ 缘分没到，君君有分寸，她是个孝顺的孩子。”

幺姑：“ 说到孝顺，确实没话说，每个月把工资大部分给我，自己只留一点点用。她存在我这儿的钱有三十多万呢，打算今年用她这钱，给她弟弟在梁平县城按揭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

到了墓地，大家依次给爷爷上了香，行了跪拜礼，又陆续沿着原路返回。

初二午饭后，大家都还有其他亲戚要拜年走访。告别的时候，幺姑拿出一个红包给爸爸。

幺姑：“ 凯儿，这是给青文的。”

爸爸：“ 二姐，这么客气。”

幺姑：“ 哎呀，青文第一次来拜年，当姑姑的一点心意。”

爸爸替许青文收下了红包，幺姑给了红包回自己家了，爸爸进屋就把红包给了他。奶奶也私下给了爸爸一个红包，说是给青文的。

张果母亲的二姨一家人，多年前举家搬迁到了文化镇，张果称他们二姨外婆二姨外公。二姨外公觉得攀上奶奶这个亲戚，是件好事儿，觉得文化镇是个风水宝地，几次三番让奶奶给他大女儿介绍对象。第一次交往对象是张果父亲的同事，铁饭碗，人长得帅，张果的这个大表姨小兰生的也十分漂亮，本来两情相悦，奈何那时没有网络，大多时候是书信和长途电话，中间免不了误会。小兰内心是自卑的，不会主动去写信表达爱慕之情，觉得自己没有工作，配不上他，男方却也以为小兰对自己没意思，后来他母亲重新为他安排相亲，很快结婚了。

晚上二姨外公邀请张果外公携子孙去他家吃饭。他家和大女儿小兰家都在售卖香烟白酒礼品，爸爸就没有买这些，到了后直接给了两百块钱给二老拜年。

二姨外公在众人眼里也是“酒疯子”，喝多了话就多，饭桌上他不停的说。

二姨外公：“ 这果果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来，多吃菜，家里有些简陋，别见怪。”

爸爸：“ 他叫许青文，这是果果妈妈的二姨父，你叫二姨外公。”

爸爸相互做了介绍，许青文也回应了一句。

许青文：“ 你们这镇上比我们老家不管交通还是经济都好多了。”

二姨外公：“ 青文在哪里工作啊？”

许青文：“ 我在成都上班。”

二姨外公：“ 那是做的哪一行？”

许青文：“ 汽车制造。”

二姨外公：“ 这个行业可以哦，我家小女儿小敏也是这个行业。”

二姨外公：“ 你是哪个企业？”

许青文：“ 一汽大众。”

二姨外公：“ 非常不错，好好干。我家小敏在长安福特合作的汽车配件厂（哈金森），办公室当管理，她说一汽大众效益是相当不错的。”

许青文：“ 还行吧。”

二姨外公：“ 小敏起初应聘只是哈金森一名文员，由于她重大毕业，工作得心应手，后来做到了质检部主管，月薪过万了，我那女婿就不行，他们是在公司饭局上认识的，他大专毕业在长安福特做普工，混了五六年才一个生产部组长，工资才小敏一半，不过长安福特年终奖也是上万。”

许青文：“ 我们没这么好的待遇。”

二姨外公：“ 唉，青文可是谦虚了，一汽大众跟长安福特不相上下。”

爸爸听得是又高兴又疑惑，许青文知道是给自己带高帽子了。

爸爸：“ 可能是才转正不久的原因吧，年前11月份，青文母亲才让果果帮忙复印资料寄到成都，说是转正购买社保。”

二姨外公：“ 这样哦，转正之后就可以享受年终奖和过节福利这些了。”

许青文没做解释，埋头吃菜。爸爸听着二姨外公一番吹捧，心里甚是高兴，对这个准女婿又高看一眼。

晚饭后，外公留在二姨外公家过夜，张果许青文和爸妈在奶奶家过夜。

初三早餐后，张果一家人又跟随外公去拜访亲戚。先是来到外公的幺舅家拜年，礼品和酒也是妈妈从达州准备好带过来的。这里是新盛镇，与龙门镇相临，老人家春节在大儿子家，所以张果一家人在大表叔公家里吃午饭，午饭后，一家人终于可以去外公的老家了，道别时，大表叔公也给许青文准备了红包。

从新盛镇到拱桥乡也就不远了，中途转一次公交，总共一个小时车程，再步行半小时就能到外公老家，外公的房子拆了，同样只能拜访亲戚。

去幺外公家之前，一家人带着许青文，先去给张果外婆上了坟，许青文也很诚恳的拜祭了外婆，这下他第一次回来见长辈，给爷爷和外婆都上了香。

今年外公堂兄的儿子儿媳孙子们都回来了，张果称呼外公的堂兄‘二外公’。二外公家和幺外公家只隔一条马路宽的距离。

去幺外公家要先经过二外公家门口，大家先是去二外公家小坐了一会儿，二外公家只有一个儿子叫唐天国，天国舅舅几年前把这老屋拆掉，建起了一座三层“小别墅”，家里用的太阳能热水器。

好巧不巧，今天也只有二外公和他儿媳在家，他儿媳名叫王佳美，听这个佳美舅妈说，其他人都去医院了，因为她的儿媳除夕那天在梁平县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还没有出院。但是天国舅舅和运龙哥哥今天晚上会回来。

天国舅舅还没成家，二外婆就因病去世了，二外公经常性的喝得烂醉。天国舅舅夫妻婚后生了两个儿子，为了生计要去沿海城市打工，于是运龙哥哥很早就当起了家，一边上学一边照顾他的弟弟和爷爷，他的童年非常艰苦。

他是一个善良的大哥哥，不欺负邻居家的孩子，经常一大群孩子在他家里玩儿，张果和弟弟时常在二外公家玩到天黑了，运龙哥哥有时候做好饭一起吃。农村没有路灯，姐弟俩害怕黑暗，不敢回家，运龙哥哥就打着手电筒护送他们回家。也就穿过一小片竹林，两三分钟的距离，唐运龙只比张果大四岁。

唐运龙小学和初中成绩都很不错。因为家里负担重，心里压力大，后来高中成绩不是特别理想，没能考上本科。然后他放弃了上大学，18岁就跟父母一起上班了，而张果10岁就去了达州，这中间快十年没见面了。

张果是非常想念这个哥哥的。希望这次回来能见到他。

爸妈同样给二外公买了礼品和酒，晚饭是在幺外公家吃的，睡觉也是在幺外公家。

天国舅舅听说张果一家人初四又要去文化镇，于是邀请她们一家人初四吃午饭。

初四这天早上，张果虽然醒了，但还不想起床，乡下比较冷，她听到门外传来温柔的喊声：“果果，果果，吃早餐啦！”

那声音越来越强，已经快到门口了，张果还在被窝里，只穿了秋衣秋裤，她会紧张，心跳加速。

运龙哥哥走进来说：“你舅妈煮好了煎蛋面，赶紧上来吃，坨了不好吃。”

张果看着那英俊的脸庞，温柔的声音，亲切的笑容，不好意思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运龙哥哥走到床前摸了摸张果的秀发，张果和唐运龙两人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蔓延到耳朵。

张果：“ 我这就起来洗漱。”

唐运龙：“ 好，那我先回家里了。”

多年不见的“兄妹”都已谈婚论嫁，此时见到对方，都有些亲切又羞涩。

张果：“ 嫂子和侄子回家没？”

唐运龙：“还没出院呢。你男朋友看着不错。”

说完唐运龙便起身走了。张果赶紧换好衣服刷牙洗脸。

许青文和外公爸妈弟弟早就上去了，张果最后到，热情的舅舅舅妈不停的忙活，弄了早餐又准备午饭。张果在“别墅”周围打望，回忆儿时的模样，大人们总是在谈论她和许青文。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天国舅舅做了好多菜，大方桌都堆不下，盘子叠着盘子放。桌子上你一言我一语：“以后果果结婚，我们全家人都要来吃酒。”

爸爸：“ 非常欢迎你们来。”

……

下午1点半，大家道别后又去奶奶家，天国舅舅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许青文手里，说：“第一次来舅舅家，这是一点心意。”

爸爸：“哥哥太客气了。”

天国舅舅：“这是应该的。”

许青文接着说了一句：“谢谢舅舅！”

“以后过年和果果常回来玩儿。”

天国舅舅对着许青文说。

从龙门镇去文化镇的大巴是梁平过来的。所以中途上车座位少，一大家人只能站着，乡镇的公路凹凸不平，大巴车摇摇晃晃的，有些重心不稳。张果紧靠着许青文站着，许青文一手扶着扶手，一手紧握着张果的手。有时一个刹车，张果就扑倒了他怀里，身体不断升温，一股热流在血液里乱串。

回到文化镇不到四点钟，张果告诉许青文，奶奶生日在初五，很多晚辈给她拜年也约在这一天，所以明天会有很多客人。初四下午她和许青文两人，悄悄去大表姨那里做了一个16寸生日蛋糕，大表姨只收取了成本价三十元钱，在城里一个16寸蛋糕得要三百元。

晚饭时分，许青文提着蛋糕和张果一起回到家里，奶奶见状，很是开心。

晚饭后，长辈们又约起了麻将，孙儿辈还是追剧，奶奶她们忙完了厨房也上二楼闲谈。

奶奶：“孩子们，你们把蛋糕分着吃了。”

小表妹：“好呀，外婆。”

张蕊：“蛋糕是我的最爱，耶~”

年龄越小的越喜欢凑热闹，大家一起给奶奶带生日帽，点蜡烛，唱生日歌，欢声笑语不断。奶奶开心得合不拢嘴，吃蛋糕的过程，奶奶不停夸赞张果和许青文有心了，说蛋糕非常好吃。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顿时笑声没了，大家眼神各异。

刘彦君：“ 这个蛋糕还是差了点，城里的蛋糕用的是高档水果，火龙果，芒果，车厘子这些。”

张欣怡：“ 是呀，表姨只用了苹果，不过蛋糕胚还挺细腻。”

幺妈：“ 这哪里能要30块钱成本，果果，你表姨收这30块钱也赚了钱。”

……

其他人没发言，有的是一副嘲笑的表情，有的是一副嫉妒的表情，全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总之看不惯奶奶对张果和许青文的青睐。

第二天上午，家里来了好多客人，许青文倒是挺早起床了，张涵夫妻和果果还有其他弟弟妹妹，赖床赖到十点半，被奶奶催起来。

奶奶：“ 果果，欣怡，蕊蕊，一群懒猴子，快起来了，把二楼客厅折叠床收起来，家里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张果起床洗漱完，许青文把她叫到一楼一旁角落：

许青文：“ 果果，奶奶生日，我们给她拿六百块钱吧。”

许青文说着便从羽绒服的内兜里掏出钱夹，拿出六张百零卷递给张果。

张果：“ 给五百吧，等下你直接给奶奶。”

许青文：“ 给六百，数字好些。”

张果：“ 我们家长辈都是给五百，没讲究那些。”

张果和许青文不想高调的在人前做戏，于是等奶奶路过她们身边时，许青文叫住奶奶：“奶奶，我给你商量个事情。”

说着便去掺扶着奶奶的右臂，奶奶握着许青文的手：“ 什么事儿？二楼来吧。”

张果和许青文跟奶奶一同来到二楼客厅门前，许青文见没有其他人，便快速拿出这五百元钱塞到奶奶手里。

许青文：“ 奶奶，今天是您生日，一点心意，请收下。”

奶奶：“青文这孩子，奶奶怎么能要你的钱。”

许青文：“ 拿着，奶奶别嫌弃，我在工作了，这是应该的。”

奶奶：“ 你第一次来看奶奶，奶奶都没给你红包。”

许青文：“ 哪里的话，奶奶，我在工作，虽然挣的不多，但是应该孝敬您。”

拉扯间，刚好被张涵夫妻撞见，张涵是奶奶的长孙女，对于他们来说，不用想，场面尴尬了。

奶奶：“ 你这孩子，既然你这么有心，奶奶就收下了。”

接着大家陆续下楼了，奶奶又赶紧把张果的父亲叫到角落：“老二，你家青文比老大家的周阳懂事多了，昨天晚上又是蛋糕，今天又是给我五百块钱。这钱我收了，给你。其他孙儿辈都没给，我不可能要果果男朋友的钱。”

爸爸：“ 哎呀，既然孩子有那份孝心，您就收下吧，青文回来，你儿媳给他打发了一千块红包。”

好巧不巧，这一幕刚好又被周阳和张涵撞见，不知道刚才的谈话他们听清楚了没。

“奶奶，祝你生日快乐！”

张涵和周阳一起热情的叫住奶奶，周阳同样塞了五百块钱给奶奶，两人便跑开了。

这下场面对于奶奶来说又尴尬了，刚刚还说张涵夫妻不懂礼数。这下又接受了他们的钱。

爸爸：“ 你这妈妈，刚才还说人家礼数不周，这不来了。”

奶奶：“ 她们这是假惺惺，刚才在二楼撞见青文给我钱，他们是老大，总归不好意思，才这样，他们怎么不第一个给。”

本来昨晚生日蛋糕的事情，张果和许青文在大家眼里就出尽了风头，今天这件事儿让奶奶更是对许青文刮目相看。大家越发的嫉妒她们了，想想以前奶奶是多么不喜欢张果，今天却是超过了奶奶对张蕊的疼爱。大家明里暗里投来蔑视的眼神，更是看见她俩当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