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魁刚2(2)
蓝曦臣的方法似乎很是奏效,自有了思追景仪他们缠着,蓝忘机的心思便分出去了大半,身周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日常生活也跟着有了些许改变,但更古不变的是每逢初一十五必在冥室招魂,除了绕在额间的残魄再无所踪;每日晨起一曲《忘羡》,眠前一纸尺牍,素宣语无多,徽墨两三言。常仅:婴,今日安否……
解禁以来大小祟乱几乎无一缺漏,魏无羡也跟着走遍深山老林大江南北。久而久之得了个逢乱必出的美名,然而蓝忘机对此毫不在意,仿佛说的是二下旁人。早年间蓝忘机独自前去,后来便多带弟子前去历练,只是每到一处必先问灵,招来魂识只问一句:“可知魏婴否。”无答是者。
一日得讯,沉云涧有疑似傀儡出没,蓝忘机眉间微攒,御了避尘便前去除祟。只是几具快要进阶的走尸罢了。人到祟除,却依旧失望而归。
结果与以往并无二至,可此次却魏无羡却明显感觉到蓝忘机情绪波动异常。青灯如豆,蓝忘机颓然伏在案上,寻不到半点端方姿态,在微弱的光晕中仿佛没有实体,面上的神色让人看一眼心便碎了。
没过片刻,只见蓝忘机又惶惶起身,在第二个书阁中拿出一叠誉抄本,端坐案前一页页细细摩挲起来,好似铺在眼前的,是心爱之人温润的肌肤,指尖尽是似水柔情。魏无羡听到自己碎裂的声音,那么清晰…
蓝忘机看的,正是自己当年抄了无数次的蓝氏家规:不可境内杀生,不可私自殴斗,不可喧哗,不可疾行……
这些年中,蓝忘机看了无数次,仿佛真的能在字里行间寻逐到那人的音容笑貌,指尖拂过“禁酒”,不知是想起了哪般,嘴角露出弯弯一扩,竟是三分笑意。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一笑,让人尝到的却是人间至苦。
魏无羡心如刀绞,一直以来,蓝忘机在魏无羡心中坚实如壁垒,这人是他的明光,是他的倚靠。从不曾察觉,这人坚毅的外衣下裹着的是一副柔情回肠,把全部情意孤注一掷,投到他唤做魏婴的人身上。纵使川海深情付诸东流,也独尝苦果无怨无悔。
云深夜未央,路尽两茫茫。天涯明月新,朝暮难相忘。
蓝忘机将脸深埋进掌中宣纸,经年淡薄的墨香中仿佛隐隐透着那人的荷清气息,深深呼吸这味道,揉进胸腔,钻至肺腑。
亥时已过,蓝忘机却提笔研磨。云毫饱含玄墨在手中微微一顿,针尖大小的墨滴自宣纸上微微散开,一如那人笑唇下浅浅的痣,映照着蓝忘机面上一汪相思。
执笔落墨《与羡书》
近日多梦,常夜不能寐,昼亦神思恍惚,读书习琴皆不能专也。
忘机琴音泠泠,然无与相和,祇对风空弹,半阙问灵。欲问之,尚在否?在何方?可归乎?具无应答。
提笔着墨,潦草轻狂,端方字骨全失,仿似他人笔迹,毫无规矩可言。信手胡涂乱抹,待回神,纸上魏婴魏无羡数十行,再无落笔处。
过往种种,不敢追忆,唯薄暮西山,残阳血色映云深之时,方才使心形于色,轻叹罢,胸中郁结之气稍解,然不欲他人闻之。
世人皆以蓝湛逢乱必出,实则原因有二。 祸祟作乱,天道难容,故当除之,此其一;婴终日与非人为伍,若其神魂尚在,欲知去向,此等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或略知一二,此其二。然辗转寻觅数载,终无所得,虽无怨无愤,亦不畅不甘,不知忧思几何,只知素袖惹尘埃,疾风乱袍带,琵琶骨下烙铁印痕时时作痛而已。
坐藏书楼阁,思玄武洞府,故人音容,似犹在眼前耳畔,伸手欲触时,却又如蜃楼一现,烟飞雾散,无处觅踪。
君不见陌上花开落几度,燕影疏斜去又还。
君不闻无名之曲歌长夜,歪坐榻上醉复醒。
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枇杷尚青酸伴苦。
君不复黑衣横笛且徐行,执杯遥酹对空席。
世道多险阻,途中有荆棘,愿持避尘为君扫,尽可款款步。
月移惊更鼓,星落起乌啼,彻夜独剪西窗烛,照尔归家路。
魂兮,归来。
【说明】《与羡书》是道友写的,想必各位已经耳熟能详。引于此处,以表热爱,望友勿怪。
我是在两年前看到的,虽说有所拼借,但依然倾醉于作者才情不能自拔,何耐胸无点墨,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喜爱之情。聊聊五百字,写尽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那时候是一个小视频,还没有文本流传。我一个字一个字摘抄下来,小心仔细的存着,祭奠蓝忘机一轮殇念。
不见归来,相思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