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就好象她趴累了要换一个姿势似的！原先压在地下的那半边脸现在露了出来，斜斜的朝着我的方向。
嗯，不出所料，这半边脸确实“稀烂”了……红色的血和着白色的脑浆把头发染成怪模怪样的颜色紧紧的贴在烂脸上。因为颧骨破碎的原因嘴角和鼻子以夸张的角度扭曲着，整体效果就象是在做怪像、拌鬼脸……
靠！想吓人哪？！
说实在的，这张脸比起我小时候在交通警示栏里看到的那些照片里希奇古怪的脸来说要温和多了，靠这个样子就想吓人哪？切！
一丝凉气从脚底升起，瞬间直窜上我的脑门。我猛的打了个冷战，冷汗开始大滴大滴的冒了出来……
……虽然这张脸的确一点都不可怕---连那些希奇古怪的脸也只是让七八岁的我恶心了几分种而已，但……但……但如果这样的脸突然对着你笑，而且还在不停的眨着眼，一下又一下，眨下左眼，又眨下右眼……你会怎么想？！
这下，可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妈呀！……鬼呀！……救命啊！……妈呀！………
无边无际的恐惧淹没了我，好象有一只大手一下攥住了我那可怜的象软柿子一样的心脏，死命的捏呀捏，就象要把它捏烂，把里面的东西挤出来……
痛！痛！痛死我了……妈妈，救命哪……我要死了，那个女人要挖我的心哪……
我拼命的要挣扎，拼命想要逃开…….但是我一动也动不了，周围的一切的一切仿佛立刻消失不见！除了眼前狂闪的星星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软柿子的垂死挣扎以外什么也听不到……
我肯定浑身战粟，嘴巴肯定咬得邦紧，眼睛肯定鼓出来了，我的手肯定很没气概的揪着胸口……要死了！周围的人呢，谁来帮我一下？我不会吓得流尿了吧？！
救命啦！…….妈妈呀！……
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来救我……剧痛和恐惧紧紧抓住了我……
剧痛之余，又急又怕，更是气愤……老子好欺负啊？！你吓老子不算还要老子的小命？！老子跟你拼了！……
想到这里，刚才消失不见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妈××的……操你祖宗，恁个整老子。你要整老子老子就要操你祖宗十八代……
死就死吧，干嘛要这样折磨我？！你以为老子怕你丫，你这个狗娘养的丑八怪！老子才不鸟你！老子跟你拼了！
……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根本就无力反抗……
……死了也好，这样就可以见到老妈了……
不再抗拒，也不再乱骂。我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让我遗憾的是死亡带给我的痛苦太多了，另外我的死象也太难看了吧！
就在我接受现实的时候；就在我放弃了求生欲望、静待死亡来临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仿佛是突然之间，恐惧消失了，剧痛也消失了……
虽然我仍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似乎我在笑……嘿嘿，是在笑！
一股温柔的气息从小腹处升了起来，缓慢，但是坚决的抚慰着体内的各个器官。哇，好舒服啊……那是一种白色的气息……
我忽然感到奇怪：白色？怎么会是白色？我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知道那是白色？
不管了，我说那是白色它就是白色！嗯，这个味道，这种感觉，就象……就象我老爹？！
刹那间，我呆住了……我怎么会有老爹的感觉？！我怎么会感觉到有老爹的存在？！
“轰……”一只特大号的爆竹在我脑海深处猛然爆炸……哇！我终于能看见了！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是光……白光……耀眼的百光……转瞬间，白色又变成红色……血红色……浓浓的，整个人就象被埋进无边的血海里……
鼻腔里，口腔里，还有眼眶里……铁锈的味道瞬间淹没了我……
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好象，好象整个世界，在我跟前猛然压缩成了一个无限小的“点”！而我呢，被抛弃在这个“点”以外……好象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抛弃”！……就象当年妈妈把我丢开不管了一样……天哪！这是什么啊？我在哪里啊？……我感到我整个身心都在剧烈的颤抖！
无尽的悲伤和委屈象红红的面汤，不管我想不想喝，就劈头盖脸的从我的鼻孔和嘴巴里灌了进去……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真的，好熟悉啊。
我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那最悲惨的一天……
……我浑身发抖，想就这样瘫下去，瘫下去，瘫到地上；我想大哭，想耍赖；我拒绝承认，我决不承认妈妈已经离开我的现实，决不！不管是谁来给我说，我都不听，都不相信……
……你们骗我！你们说我妈妈走了，说她远远的离开我了。我不信！我坚决不信！……你们是最可恶的人！滚，滚，滚开啦！……不要拉我，不要抱我……我要在地上打滚，我要打上一辈子的滚！妈妈，妈妈，你快来呀！我在打滚呀，我要把衣服滚脏，要把衣服滚烂……妈妈，你快出来呀！来揍我呀！你只要来揍我，我决不跑，决不跑，我会让你打够打舒服…….
……什么嘛，我又怎么了嘛？你要这样教训我呀……我没做什么坏事呀，作业我都做了的，我也没有欺负同学，都是他们欺负我呀……就算那个女生送了几张明信片给我，写些怪头怪脑的诗，但是我还是没理她呀！你怎么能这样惩罚我，这样理我了啊？……妈妈………你出来呀！………我发誓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啊！……
“呜…….哇！…………”地上的泥土混着眼泪和鼻涕糊满我的脸，可是妈妈还没有过来……
……以前我只要在地上一坐你就来了呀！“老爸”也来了啊！……你怎么还不来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妈妈呀………我求求你了，我改！我什么都改！我再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我再也不调皮了！你回来吧！……呜……呜……我求求你了！……哇……哇……”
我拼命的喊、拼命的哭、拼命的在地上打滚……因为我知道，这是把母亲叫回来的唯一的办法。
喊哪喊哪，嗓子慢慢变哑了；滚哪滚哪，慢慢的力气越来越小……周围的大人们束手无策的看着我，任我在地上乱滚……
希望，就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一点远去……就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碰不到它……
我知道，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在慢慢消失……就在即将沉入无边的黑暗以前我拼尽仅存的气力喊出我最后的希翼：“救命啊！……谁能帮帮我呀？…….求求你们了………救命呀！”……
黑暗终于把永不甘心的我深深的拖了进去……
“轰”的一声再次响起……我又回到一个难忘的场景里……
“小智，你真的很爱我吗？”酒吧的音乐是那种最醉人的旋律，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以一种我有点陌生的表情看着兴奋的我。
“是啊，你不相信啊？我敢对着我老妈的相片发誓！你要不要我把相片拿过来嘛？”我笑嘻嘻的对着她说，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表情不一样---它是那种最真实的诚恳。
以前我这样说的时候她总是说，“正经点，不要嬉皮笑脸的……”但是现在她没有这样说。她却把眼光投向窗外……
“阿玲，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收敛起笑容，正经的对他说，看着她转过头来凝视着我的眼睛，哇，好正点啊，这样的凝视，这样的表情，好温暖，真的很象老妈耶！我咬咬牙，准备说出那三个字……
“我知道……”她轻轻的说。
我松了一口气，那个三字真言真的很要我的命呐，我很不习惯说出来，感觉很难为情，总觉得男人说这几个字好象不太应该，男人应该靠行动而不是言语的。
“小智，你觉得……”看得出来她在斟词酌句，“你觉得我很适合你吗？我平时可能太霸道了吧？”
“很合适啊，我从没见过象你这样适合我的人呐………你怎么会霸道？不霸道，很人道……”
“小智！好了……该跟你讲清楚了……”
“？！”
“你找的不是女朋友吧？你要找的是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保姆………不….准确的说你一直在寻找你的母亲吧……至少是一个和你母亲很相象的人……”
“……？！”
“听我说，”她要制止我的解释-其实我根本没什么解释可以说，因为她一针见血的刺中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小智，这些话你听了可能会受不了，但是这些话你一定要听，”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些“你的故事………我都知道，特别是你妈的故事……我也知道你妈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你从此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把你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一直………一直保持着那个时候的样子………”她勇敢的抬起头来，直视着我“小智，这样不对！”
我有些慌张，她说的固然对，可是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是象往常一样教训我吗？还是……我不敢多想，但是心里有很不妙的感觉，紧跟着，一种异常熟悉的苍白的无力感从心头不妙的冒起来，不行，不能这样！我努力压抑着这种感觉，迅速的说“是，我不对，我一定改….阿玲……”
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智！我想………我想……我们并不合适…”她又一次低下头去“你知道吗？你………你太不成熟了……我……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
不行，不行，不能松这口气，松了我就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我拼命的用手在桌子底下攥着膝盖，小腹部的肌肉绷紧拼命向外抵住皮带，对，把这口气顶住！
“我知道我不很成熟，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给我点时间，一个月，不然一个礼拜……”我尽量以一种平静的声调说道，同时加大了手的力量，克服着心里越来越无力的空虚，身体保持着一个可笑的象是在听上级做指示的姿势，“我一定….一定………”一定什么？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说出什么好话出来，果然……
“你这样说正好证明你还……成熟应该从懂得放弃开始……放弃吧，……你会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我………对不起！”她没有再看我一眼，右手扶着后裙站了起来。我没有移动视线，无力的空虚已经完全占领了我的心和身，这感觉是那样熟悉，那样深刻。耳朵又开始嗡嗡做响，她后来说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只是看到她条棕的裙子摇曳着离我远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啊，好象那只风筝啊……一直到消失不见……
奥，好熟悉的场景啊，该死的丑鬼，又让我失恋了一会，还好我只恋爱了这么一次，不然我还不痛苦死啊？恩，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地板上打了一夜的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