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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焦虑的感觉在整场表演中都紧紧围绕着我，像有一双隐形的大手扼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每一个起承转合都练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架好手，音乐起，我从后台出场。我的样貌惊住了台下的所有日军，他们神情激动，而我表情麻木。
每一张都是丑陋的嘴脸。
如果我爱的人死了，他们每个人都有罪。
上好翡翠做成的步摇一步一响。他曾夸这只步摇响的声音好听，此时却如同索命的钝器，每响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心上。
我的思绪早不在戏台上，脑海中全是刘耀文的脸，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回响着他那句铿锵有力的话——
——“吾辈少年，必将报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笑着笑着就哭了的。这场戏曲的唢呐配乐“囍”明明听过无数遍，却在最后一遍听上去格外凄凉。
淒凉到，我穿着厚厚的戏服，都觉得好冷好冷。
戏曲到了高潮部分，让一众人再次惊叹的高难度翻身对我来说轻而易举。那“囍”唱到——
——“一拜天地”——
我舞着枪，直指面前的武生，心里计划着找准时机，把这枪舞到日军面前——
我不会知道他被粗暴地拉出学校，绑在行刑架上逼供，他坚定叉倔强的表情——
——“二拜高堂”——
我突然觉得头好晕好重，一瞬间竟看不清东西。我想着他的样子，告诉自己要撑住，嘴里咿咿呀呀和着音乐——
我不会知道那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他身上有多疼，他干净的脸上占满血污，把舌头咬出血忍着痛，不叫不喊——
——“夫妻对拜”——
霎时间戏院里喊声四起，我跌坐在地上，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一伙戏班的人拿着刀剑从一旁冲出来，为首的居然是老板。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英勇无畏的样子。
子弹穿过了老板的胸膛，很快又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子弹枪声和刀光残影混浊不堪，我的眼前是一片血幕。
我错怪老板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我想站起来也冲上去，但下一秒我就晕在了戏台上。
我不会知道，浑身是伤皮开肉绽的他，被拖出去枪毙拖了一地血迹的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刘耀文八尺身躯已许国……
刘耀文再难许卿……
“独留她还记着 切肤之爱 属是非之外”
唢呐一吹，大喜大悲。
这曲子，终于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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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迷了两天，醒来时躺在戏院的床上，身边有一位平日玩得好的伙伴照顾我，给我递了碗水。
她说我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昏迷。
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居然还活着？我自己都不可思议。
军队的人来了，带来了北平抗日成功的好消息，尤其表扬了他的学校和戏院的做法。
但我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两天没进水的嗓子哑得发疼，我努力想说话，一名军官在我开口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我和他的合照。
“我们在这位学生的身上发现了这个，想着你应该和他关系不错，就找了过来。”
我看着军官，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意思？
他从旁边的人手中接拿过一个箱子，放到我床上。
“这是他的东西……”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所有事。
我摇头，不愿意相信，睁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想扑到那名军官的身上捂住他的嘴，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想听，仿佛他不说这一切就不是真的。
“他的遗物，请节哀……”
“刘耀文同学在抗战中表现突出，宁死不屈，我们会给他额外的奖励……”
我突然疯了般大吼，失去了理智：
嘶哑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可怖。
我没想到我这把唱戏唱曲的得天独厚的嗓子，居然有一天，也会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
宋亚轩你们把刘耀文还给我！
还不了了。
他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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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真的成了名角。
来看我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再无他了。
叹青梅竹马，等一玉如意。
不兑现诺言，岂能潇酒。
白皑皑的大雪压住了枝头，呼啸凌冽的风，惊起几只鸦。
今年的冬天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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