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楚珩之踏着微凉的晚风归来。院门口，婢女正垂手侍立，见他走近，连忙敛衽作揖，声音轻细如蚊蚋：“殿下，王妃正在里间沐浴。”
“多久了？”他眉峰微蹙，目光掠过紧闭的房门。那扇梨花木门关得严实，却挡不住内里透出的融融灯火，橘黄的光晕在门缝里流淌，映得门前青砖都暖了几分。
婢女垂着眼睑，老实回话：“回殿下，已过三刻了。”
楚珩之指尖一顿，心底浮起几分疑虑。她往日沐浴从不过两刻便会出来，今日怎的泡了这般久？他抬手叩了叩门板，指节叩击木头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婉绥？婉绥？”
门内，浴桶中的忘忧正倚着桶沿打盹。温热的水汽氤氲着，让她沉沉睡去。直到那声呼唤穿透水声传来，她才猛然惊醒，抬手一摸，桶里的水早已凉透，寒意顺着肌肤蔓延上来，激得她打了个轻颤。
“来了。”她慌忙应着，手忙脚乱地起身，抓过一旁叠好的巾帕拭干水珠，又利落地换上素白里衣与月白中衣，拢了拢微湿的发尾，这才踩着软鞋去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仰起脸，眸中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唇边漾开浅浅笑意：“珩之，你回来啦？”
楚珩之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微湿的鬓角，眸色沉了沉，却没多问。婢女识趣地躬身退入内室收拾，他接过婢女递来的狐裘披风，展开，轻柔地为她披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肩头，便又紧了紧系带。
“夜里有风，小心着凉。”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暖意一点点渗过去，牵着她往寝殿走去。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交叠着，一路延向温暖的灯火深处。
“你今日怎么泡了这么久？”楚珩之牵着她的手进了寝殿，目光落在她微湿的发梢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嗔怪。
忘忧吐了吐舌尖，脸上泛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声音也软了几分：“今日实在太累了，那水暖暖的裹着身子，舒服得很，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水定是凉透了。”楚珩之眉头皱得更紧，握紧她依旧微凉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掌心轻轻贴上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传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额头不烫。”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沉了沉：“下次万不可这样，着凉了可有你受的。”话虽带了点严厉，指尖的力道却放得极轻，生怕弄疼了她。
“下次不会啦。”忘忧说着，双手轻轻环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小幅度地晃了晃，尾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像只讨饶的小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仰着脸看他，眼尾微微上挑，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水汽，轻轻颤动着。楚珩之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头一软，原本想说的几句责备，到了嘴边也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
“罢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以后沐浴时让婢女在旁守着，莫要再睡着了。”
“好，一定。”
“父皇那边情形如何了？”
“放心吧，我今日已把解药送去让他们服下了。特意叮嘱了婢女，按方子熬好剩下几日的汤药按时奉上，照此看来，父皇明日该就能醒转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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