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苍苍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留给后悔和悼念,今日她召集许多分舵的人商量,路过廊外花园,却见一个陌生曼妙的女子在采集花上的露珠,“她是谁?”
身边属下恭谨道:“是夙大人一同带来的,说是他的病人。”
苍苍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暗叹自己多心,只是那女子眉眼有些相似于尺素。
年关将近,容烨也出关,苍苍特的穿一件艳色衣衫,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想到待会儿就将见到他,就觉得这几个月为了协调宫中势力而心力交瘁根本不算什么,想着,苍苍勾起了一丝微笑,随即细心扑上娇嫩的脂粉掩住憔悴。
谁都没想到,容烨出现时竟携着那个眉眼相似于尺素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接受万人的跪拜,苍苍好似中了记闷棍,僵硬地站着,全身却冷得不停在颤抖,口干舌燥,有一股难言的悲愤堵在嗓子中,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中茫然一片,忽然,心头泛上恐惧,紧紧揪着缠着,恨不得把自己四分五裂,正如她腰间蛊盘中躁动不安的寒蛊。
容烨并不在意苍苍的失礼,他的心里或许只有眼前那位女子,登临高台,一双璧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苍苍直视着容烨,那个昔日凌云壮志,誓要复国的太子,如今却满眼柔情,近似于讨好地为那个女子布菜,苍苍抿紧了唇,她比任何都了解他,但是她宁愿她不懂的好。
苍苍提着佩剑走到大殿中间,双腿跪地,直起腰身,傲然风骨,她望着巍巍高座上的宫主,她看见他蹙起了眉头,看见他眼中的不善,但她一字一铿锵朗声道:“弟子自微时追随师父,师父志存高远,弟子一向以师傅为楷模,无一不以师父之意行事,可如今,师父坠入情网,对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子如此信任,敢问师父,无以国,何以成家?是否昔日许下的如虹壮志都不做数了!”
“那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做?”语气七分疏离三分冰冷,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已发怒。
“请师父杀了这个女子,自古无情最是帝皇家,古往今来,美人泪,英雄冢,绝不能留此祸根!”
精致的酒杯掷在青石板上,离她不过半寸,醇香的酒浆溅上她姣好的面容,顺着发丝滴落下来,她不卑不亢与他对视,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厌恶与怒气,心中一片悲凉。
这些日子,苍苍对宛夜宫的付出,所有人有目共睹,宫内掌实权的大人纷纷出席为她求饶,只有一个人,夙隐在那女子身后,像一位看戏者,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像是毒蛇露出了獠牙在狞笑。
所有人都在保她,可苍苍分明地看见了容烨脸上深深的忌惮与杀意,她扬起苦涩的微笑,垂下头伏身:“属下,错了。”
高台上歌舞升平,笙歌曼舞,隐约传来容烨的笑声,而在这个僻远的花圃,所有的繁华都离去,只留下鸦叫哀哀,杜鹃啼血的满目苍痍。
苍苍仿佛不知痛地依偎着满身是刺的彼岸花,身后传来脚步声。
“今日这一出戏,可好看?”是夙
苍苍盯着染上她鲜血的花瓣,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
“你可知宛夜宫这个名字的由来,‘宛’指的是前朝尺相国长女,闺名尺宛,与容烨青梅竹马,如果华朝没有灭亡的话,尺宛会是他的太子妃,那当真就是天作之合了,可是华朝覆灭的那一天,尺相国全族殉国,只活了尚在襁褓中的尺宛之妹尺素。这许多年,容烨从未再近过女色。”
“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像极了尺宛的女子,去迷惑他!是我杀了你妹妹,你有什么阴招尽数向我使,为什么要对付殿下?”
“容烨此人冷血无情,要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的软肋,只有尺宛。你对他的情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说着,夙嘴角不由浮现讽刺的笑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被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爱人伤害更令人心伤了,我尝受了所失亲人的痛苦,如今,这才刚刚开始。”
苍苍闭上双眼,缓缓说道:“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害他,哪怕,拼尽一切。”
暗夜中不知不觉飘扬起如柳絮般的雪,洋洋洒洒,渐渐模糊了夙离去的白衣背影,如此寂寥,如此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