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但刑警队里的气氛一点都没轻松起来，反而更压抑了。
熬了一宿的大伙儿，个个眼睛通红，跟兔子似的，咖啡消耗量是平时的三倍。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咖啡和打印墨粉混合的怪味儿，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挫败感。
漆祎凯几乎没合眼。他办公室的白板上，左边是刘富贵案的现场照片和线索，右边，他力排众议，把“池耀墨失踪案”几个大字也钉了上去，中间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几个老刑警私下嘀咕，觉得头儿是不是魔怔了，三年前的旧案跟现在这阎王殿，八竿子打不着吧？但没人敢当面说。漆祎凯那脸色，谁看了都得绕道走。
“头儿，刘富贵的社会关系摸了一遍，”小李顶着俩黑眼圈，拿着初步报告进来，“这孙子仇家是真不少！吃他火锅拉肚子索赔没成功的、被他欠了货款的小供应商、被他挖墙脚抢了生意还对骂过的……名单老长了。排查下来都得累死。”
漆祎凯头都没抬，手指敲着桌子上池耀墨的卷宗：“重点查那些有疑点，但最后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的，尤其是可能涉及……非法手段，但没被追究的。”
小李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阎王殿动手，肯定是认为刘富贵犯了“阳间律法”没治了的罪。“明白了！我这就去筛！”
小李刚出去，技术队的小王又哭丧着脸进来了：“漆队，那卡片……材质和印刷工艺查了，市面上常见的几种都排除了，像是定制货，源头难找。墨水也是大众款。厂区附近扩大范围调取的民用监控看了，那段时间下雨，人影都模糊，没发现可疑车辆和人员。对方太他妈专业了，简直是幽灵。”
漆祎凯沉默地听着，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挥挥手让小王出去，目光又落回池耀墨的卷宗上。
三年前，池耀墨就像人间蒸发。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是在一个地铁口，然后就没影了。社会关系简单，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弟弟（当时记录是池耀帅，刚上大二），父母早亡。调查到最后，所有线索都断了，成了悬案。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能消失得这么干净？现在想来，如果背后有一个像阎王殿这样擅长隐匿的组织插手，那就说得通了。
可为什么？池耀墨一个学生，怎么会惹上这种组织？还是说……他本身就是……
漆祎凯用力捏了捏眉心，打断自己危险的猜想。没有证据，一切只是空想。
但他心里那股直觉，却越来越强烈。这两个案子，必然有联系！
他拿起内线电话：“老赵，进来一下。”
副队长老赵很快进来，身上还带着烟味。
“你亲自带两个人，再去走访一遍池耀墨当年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他那个弟弟……池耀帅。所有细节，重新过一遍，尤其是他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漆祎凯吩咐道，“注意方式，别吓着人。”
老赵点点头，虽然觉得头儿有点钻牛角尖，但还是应了下来：“明白。那个池耀帅，我记得当时还在上学，受了挺大打击，问话时状态不太好。现在应该毕业工作了，我查查他地址。”
…
另一边，市中心一栋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写字楼里。
池耀帅坐在一间没有任何公司标识的宽敞办公室内。这里隔音极好，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声和空调出风的微弱声响。
他面前的屏幕上不再是加密数据流，而是正常的股市K线图和几份商业计划书界面。但他手边另一个平板上，却显示着警方内部数据库的访问日志（伪装过的），以及几个关键路口监控的实时画面。
他刚刚远程处理完阎王殿昨晚行动的最后一点手尾，确保所有参与人员都已安全静默，资金流向也已彻底隐匿。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眼神落在平板的一个监控画面上——那是市刑警队大院门口。
他知道，那位漆队长，现在肯定像一头被惹怒的困兽，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把所有怒火和精力都倾注在破解阎王殿的谜题上。
愚蠢吗？有点。但…… persistent（执着）。非常 persistent。
池耀帅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敲了敲。他调出漆祎凯的公开履历 again（再次），目光扫过那一长串破获的大案要案。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对手，既麻烦，又……有点意思。
忽然，他电脑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警报图标轻微闪烁了一下。
他眉头瞬间蹙起，点开。
警报来源：他多年前留在哥哥和自己旧有社会关系网络中的一个隐秘触发机制。一旦有警方人员再次系统性调查池耀墨或池耀帅的相关信息，就会发出低级别预警。
信息显示：刑警队副队长赵志明，正在内部系统查询池耀帅当前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果然来了。
池耀帅眼神冷了下去。这位漆队长，还是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并且动作很快。
他并不意外。从漆祎凯坚持追查阎王殿和哥哥失踪案开始，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行动这么迅速。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
首先，迅速伪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线上身份和履历：池耀帅，某外资企业数据分析师，工作忙碌，社交简单，住在一个中档小区。所有相关的网络痕迹、消费记录、甚至虚拟的同事关系网，都在几分钟内被构建和完善，足以应付一般的警方询问。
然后，他清除了自己刚才访问警方日志的所有痕迹，如同从未出现过。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晦暗不明。
警方找上门，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适当的关注，可以引导调查方向，反而更安全。但他需要亲自会会这位副队长，评估一下风险，也……顺便看看，能培养出漆祎凯那种队长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样。
他拿起另一个不记名的手机，发出一条加密信息：
【近期或有接触，一切正常，无需行动。保持静默。】
…
下午，老赵带着一个年轻刑警，根据查到的地址，找到了池耀帅“家”。
敲门后，门很快打开。池耀帅出现在门口，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完澡，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疑惑。
“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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