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亮出证件：“市公安局的，姓赵。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哥哥池耀墨的一些情况，方便吗？”
池耀帅脸上的表情瞬间黯淡下去，眼神里流露出清晰的悲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演得毫无破绽）。他沉默了几秒，才侧身让开：“……请进吧。”
老赵打量了一下这个“家”。装修简洁，干净整洁，但没什么生活气息，像样板间。符合一个单身忙碌的年轻白领形象。
“不好意思，打扰了。”老赵坐下，尽量让语气缓和，“关于你哥哥的案子，我们最近有一些新的……思路，所以想再来了解一下情况。你别紧张，就是例行询问。”
池耀帅点点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我明白。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想问什么？”
“你哥哥失踪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比如情绪反常，或者接触了什么陌生人？或者，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可能惹上麻烦的事？”老赵问着标准问题，仔细观察着池耀帅的反应。
池耀帅垂下眼睑，像是在努力回忆，声音有些低：“没有……哥哥他一直都很正常。就是学习，准备考研。他性格挺好的，没什么仇人。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奇怪的事。”他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警察同志，是不是……有我哥哥的消息了？”
老赵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们只是不放弃任何可能性。”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听说你是做数据分析的？忙吗？”
“嗯，还行，就是挺忙的，经常加班。”池耀帅回答得自然流畅，甚至还苦笑了一下，“这行业都这样。”
又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老赵发现问不出什么新东西。眼前的年轻人表现得就是一个因为哥哥失踪而悲伤、努力过着正常生活的普通市民。
离开池耀帅家，坐回车里，年轻刑警说：“赵队，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挺正常一人。”
老赵皱着眉，点着一根烟：“嗯，太正常了。”他干刑警多年，有种直觉，有时候过于完美正常的表象，反而透着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回头查查他说的那家公司，核实一下。”老赵吩咐道。
…
办公室里，送走警察的池耀帅，脸上那点悲伤和拘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老赵的车驶离。
演技过关。初步接触，风险可控。那位赵副队长，经验老道，但还在常规调查范畴内。
关键，还是在于漆祎凯。
他回到电脑前，调出刑警队内部的监控（一个极其隐蔽的底层后门，非必要绝不启动），看到了漆祎凯正在办公室里，对着白板上的照片和线索沉思，表情冷硬，但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池耀帅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
这么想找到我吗？漆队长。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那就，看看你能不能跟上吧。
…
漆祎凯对老赵的走访结果并不意外。如果池耀帅真的和阎王殿有关，那他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被轻易问出破绽。
但他心里的疑窦并未消除，反而更深了。
他让技术队继续死磕刘富贵案的物证，自己则泡在了档案室，把阎王殿最早期的几起案子和池耀墨失踪案的时间线、手法细节、甚至受害者类型（如果池耀墨是受害者的话）进行交叉比对。
一看又是一下午，头昏眼花。
傍晚时分，辰黎熙来了。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气质清冷，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经过通报后，被带到了漆祎凯的办公室。
“漆队长。”她声音平静，打了个招呼。
漆祎凯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辰顾问。有事？”他对这个空降的顾问，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辰黎熙也不绕弯子，直接把平板递给他：“这是我这两天对‘阎王殿’已公开案件，以及部分现场照片和报告做的初步行为侧写分析。”
漆祎凯接过平板，上面是复杂的图表和一些关键词：
【组织架构：】高度纪律性、分工明确、层级清晰 【核心决策者/运营者：】极度理性、控制欲极强、完美主义、熟悉执法流程与科技手段、可能接受过高等教育（逻辑、管理、信息技术相关） 【行事风格：】计划周密、执行力强、注重仪式感与符号化（‘天理昭彰’卡片、审判形式）、带有一定的公开挑衅意味 【潜在动机：】并非单纯复仇或发泄，更像是在推行一套自认为的‘黑暗公正’体系……
漆祎凯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分析，和他内心的判断很多地方不谋而合。
“这说明什么？”他放下平板，看向辰黎熙。
“说明对方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是单纯的变态杀手。”辰黎熙目光清亮，“他们有一个，或者少数几个，极其聪明且冷静的大脑在指挥。尤其是运营者，他让这个组织像一台精密仪器一样运转。找到他，可能是突破口。”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注意到，几乎所有案件的线索中断方式，都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像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套标准流程的手笔。干净利落到令人……惊叹。”
漆祎凯心中一动，那个模糊的“池耀帅”的影子似乎又清晰了一点。如果他真是那个运营者……
“还有，”辰黎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尝试回溯了更早的一些未结悬案，发现有几起手法相对‘稚嫩’，但内核相似的案件，时间点……大概在三年前左右开始出现。似乎这个组织，也有一个发展和成熟的过程。”
三年前！
漆祎凯猛地看向她：“具体是哪几起？卷宗号有吗？”
辰黎熙报了几个数字。
漆祎凯立刻在电脑上查询，发现其中一起发生的时间，就在池耀墨失踪前不到一个月！受害者是一个小作坊老板，被以“制假售假”为由“审判”，手法相比现在粗糙不少，但现场也留下了一张手写的、略显潦草的“天理昭彰”纸条！
他的心脏猛地跳快了。
连接起来了！
虽然证据链还远未完整，但时间线的巧合、手法从粗糙到成熟的演变、以及池耀墨兄弟可能存在的关联……所有这些碎片，似乎正在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
“辰顾问，”漆祎凯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非常感谢。”
辰黎熙微微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关于池耀墨父母的那条线，我还在查，需要点时间。”
“尽快。”漆祎凯现在对任何与“池”有关的信息都极度敏感。
送走辰黎熙，漆祎凯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夜幕再次降临，城市华灯初上。
他拿起手机，看着池耀墨的照片，又想起老赵描述的、那个“正常”得有点过分的池耀帅。
弟弟……
他打开内部系统，输入权限，调出了下午老赵查询的、池耀帅那份“完美”的档案。
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容温和、履历干净的年轻分析师，漆祎凯的眼神锐利如刀。
不管你藏得多好，不管你有多聪明。
我一定会抓住你的尾巴。
池耀帅。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顶层公寓里。
池耀帅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辰黎熙访问早期悬案记录】的警报，以及漆祎凯突然频繁查询三年前旧案记录的行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游戏，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漆队长，看来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但要想抓住我的尾巴，还得再加把劲。
他关掉警报，端起酒杯，轻轻晃动，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痕迹。
如同这座城市光鲜外表下，缓缓流淌的、不为人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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