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老区那破房子跟前，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挤在外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被警察拦在外面。
漆祎凯站在线里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底下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屁股。他脸色铁青，看着技术队的人在里面忙活，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又沉又闷，还他妈憋屈得要死。
老赵从屋里钻出来，一脸晦气地摇摇头：“头儿，翻遍了。除了几瓶喝剩的劣质白酒，一堆废纸，屁都没找到。那帮孙子手脚太干净了，估计把有点用的东西全卷走了。”
“妈的！”漆祎凯低声骂了一句，狠狠把烟头摔在地上，用鞋底碾得粉碎。眼前又闪过那个老会计被勒死时瞪大的眼睛，还有那两个王八蛋跳窗逃跑的背影。就差那么几步！就差那么一点时间！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了！这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真想找谁打一架。
他知道，这肯定是池耀帅干的。无常小组，阎王殿的刽子手。下手狠辣，行动干脆，完事儿还能全身而退，把他和这么多警察当猴耍。
这脸打得，啪啪响。
“头儿，现在怎么办？”一个小刑警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办？凉拌！”漆祎凯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吓得那小刑警一缩脖子。“收队！留两个人配合法医和派出所的做后续工作！其他人，滚回去开会！”
回去的路上，警车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没人敢说话，都知道头儿正在气头上，谁触霉头谁倒霉。
漆祎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牙关咬得紧紧的。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着他，越勒越紧。但他心里那股火，却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池耀帅…你牛逼。你真牛逼。
但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老子跟你没完！
…
顶层公寓里，池耀帅看着无常小组传回来的那本旧账簿的高清扫描件。一页页，密密麻麻，都是些模糊的款项记录。有些数字，有些代号，有些经手人的缩写。
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如同密码，需要时间慢慢破解，但每破解一点，就能更清晰地勾勒出安平医疗和赵安平当年的黑幕。有用的东西，但还不够致命。
他关掉账簿页面，切到城市监控。看到警方的大批车辆从城南老区撤离，留下零星人员处理现场。一场轰轰烈烈的抓捕，最终以失败告终。
计划成功。威胁解除。证据到手。
他应该感到满意。
但是，当他放大某个路口的监控画面，看到漆祎凯上车前那一刻——男人背影绷得笔直，拳头紧握，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愤怒和不甘，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池耀帅的指尖在冰冷的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
他能想象到对方此刻的心情。暴怒，挫败，或许还有……一丝无力感。
这种情绪，本应是他乐于见到的。对手的负面情绪，意味着他的胜利。
可这一次，那画面在他脑海中停留的时间，似乎比预期的长了零点几秒。
他甚至下意识地调出了之前截取的、漆祎凯右手关节擦伤出血的特写画面。
为什么当时会出手阻拦？明明可以直接击杀目标后撤离。那个多余的动作，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不专业。
池耀帅微微蹙眉，对自己手下那一刻的行为做出了冰冷的评判。需要提醒他们，任何时候，效率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必要的接触和挑衅只会增加变数。
他将这点记入待办事项，准备稍后对无常小组进行训诫。
然后，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个愤怒的警察身上移开，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棋盘。
钱会计这条线断了，警方短期内应该难以找到新的突破口。但以漆祎凯的性格，绝不会放弃。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继续死磕安平医疗？还是另辟蹊径？
池耀帅沉吟片刻，发出指令：
【加强对赵安平及其核心圈子的监控力度。警惕任何试图接触他们的陌生面孔。】
【继续对警方技术部门进行间歇性网络干扰，维持压制态势。】
【‘无常’小组暂缓对辰黎熙的追查，休整待命。】
他需要保持压力，同时观察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
刑警队会议室，烟雾缭绕，跟失了火似的。
漆祎凯站在白板前，上面写满了“钱会计”、“无常小组”、“安平医疗”、“赵安平”、“三号车间”这些词，中间画满了问号和叉叉。
底下坐着的一帮兄弟，个个垂头丧气，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都他妈把头抬起来！”漆祎凯猛地一拍桌子，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死个人就把你们吓尿了？啊？！我们是警察！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了下来：“人是死了，线是断了。但这事儿，没完！”
“对方越是这样疯狂灭口，就越证明咱们摸对了路子！证明他们怕了！安平医疗，赵安平，还有他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阎王殿，都他妈怕咱们查到真相！”
他走到白板前，用红笔狠狠地在“安平医疗”和“三号车间”上画了两个圈。
“他们以为杀了人，抢了本破账，就能高枕无忧了？做梦！”
“老赵！”
“在！”老赵立刻站起来。
“你带人，给我继续死磕安平医疗！钱会计死了，当年三号车间总还有别的工人吧？管理员呢？保安呢？哪怕是扫厕所的！只要还在临安市，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赵安平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是！”
“技术队！”漆祎凯看向小王。
小王一激灵：“头儿您说！”
“网络攻击消停了点没？”
“比前两天好点了，但还是断断续续的，像特么牛皮糖一样黏人！”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加防火墙，换IP，用备用通道！必须尽快恢复对外查询能力！尤其是医疗系统、社保系统、旧人事档案库！老赵他们找人需要支持！”
“是！我们尽快！”
安排完这些，漆祎凯感觉心里的郁气散了一点。他知道这些都是笨办法，耗时长，效率低，但眼下没有更好的路子。他得像头倔驴一样，一口一口地啃，直到啃动那块硬骨头。
散会后，他独自留在会议室，又点着一根烟，看着白板上池耀帅的名字。
光查安平还不够。池耀帅才是关键。他知道所有秘密，掌控着整个阎王殿。
怎么才能找到他？怎么才能抓住他的尾巴？
江景公寓…那片地方太大了，排查起来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漆祎凯眯起眼，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池耀帅既然能精准地截杀钱会计，说明他对警方的动向非常了解。内部监控？还是……有别的消息来源？
他想起辰黎熙说过，对方可能通过某种渠道获取警方粗略的调度指令文字信息。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来个将计就计？
一个冒险的计划雏形，在他脑海里慢慢浮现。
…
与此同时，安全屋内。
辰黎熙看着屏幕上关于钱会计被灭口的新闻推送（虽然报道极其简略，只说是发生治安案件），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对方的下手狠辣和反应速度，他早已领教过。
警方这次吃了大亏，那个漆队长，现在恐怕正暴跳如雷。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掉新闻页面，调出另一个复杂的分析界面。上面是无数条交织的数据流和通讯记录。
他在尝试另一种思路——既然直接查安平医疗和池家父母的过去阻力巨大，那就从侧面迂回。
他在分析阎王殿近年来所有“审判”案件的资金流向。那些看似来自世界各地、经过层层加密拆分的资金，最终汇入某个账户或转换成实体资产时，总会留下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模式痕迹。
他需要找到这个模式，找到阎王殿的钱袋子。
这需要巨大的算力和时间，但一旦找到，或许就能直插心脏。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上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
黑夜依旧漫长，但猎手与猎物之间的游戏，从未停止。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着深渊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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