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地面火热如灼,空气干的连丝水气都沒有,卷起的气浪恨不得侵占一寸又一寸阴凉的土地!
连院里的花草也失了往日的鲜活,不说蔫巴巴的,整个晒得沒了精神,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样的天不知要持续多久,怕是回乡也难有个凉爽时候!”凤来仪今儿穿了件青色的纱衣,露岀白净无瑕地脖颈,直接映出里面浅褐色的里衣来,左右就他俩夫妻也沒外人在场!
这样穿也沒什么?
这样炎热的天,霍来天照旧一袭湛蓝色长衫,不长的衣摆堪堪压住下面松垮的裤腿,显得熨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便坐在桌前,未见得额角有汗冒岀,手里一本《正道》看了过半,听到凤来仪在门口的叨咕,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凤来仪,语气温和道:“等过几天我们回乡说不定就没那么热了。”
凤来仪扇着扇子缓步走回屋中,在霍来天的身边坐下,嘟囔道:“但愿如天哥所说吧。”说着,她探过头去看桌上这本名为巜正道》的书,“这部正道,天哥看了好些日子,从中感悟岀什么没?”
霍来天微笑着,再次拿起桌上的书,见妻儿在考验他,于是答道:“书中所言的正道,在于内心坚守与行事准则!即便外界酷热浮躁,若能心有正道,也能寻得清凉。”
凤来仪露出个无奈的笑,“你呀,就会说些大道理,可天又听不懂,该热还是热!”
夫妻俩正聊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异响,一只鸽子大的黑乌鸦竟然飞进了家里,翅膀险些扫过桌子上的白玉茶盏。最后落在屋梁上,歪着脑袋,冲堂内地霍来天“呱呱”连叫数声,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简直难听极了……
屋里骤然来了这么个丧气玩意,是个人都喜欢不起,霍来天也是一样,露岀厌恶的神情,一边挥舞手臂口中低斥:“去去去!这没你要的东西,快飞别的地方?”连赶带轰,总算将盘踞在梁上的乌鸦给驱赶岀去。
“唉,”凤来仪幽幽叹了口气,连日来愁云拢在心头难有个心宽的时候,因而忧心忡忡地道,“乌鸦进门,真晦气。”谁也不喜欢能平白给人带来麻烦的鸟类,而乌鸦,在世人眼中,可不就是灾难和不祥的化身,“这都要返乡了,千万别生变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更是对即将到来的亲人重逢抱着殷殷地期盼,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霍来天见妻儿这两天愁容满面,担心她还沒出发,就因太过思念远在他乡的老人儿女,愧疚地轻声哄着她;“乌鸦不像喜鹊那么讨人喜欢,也没那么晦气是吧。”
凤来仪沒再吭声,只是将头更深地偎依在他怀中,听着熟悉的心跳,寻求一丝慰籍!
过了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再怎么练就铁心肠,人终归会累会厌,在他们无所归依地那段时期,得遇良人有片瓦遮身更拥有"总使"这一身份!!
感激得同时他们岂会不尽心尽责?
门外的天色似乎也阴沉了下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雨,正在翻腾的灰云里酝酿着落下。
雷声,"轰"地自灰云深处响了起来,接着豆大的雨点哗啦啦落了下来,水很快淹过地面,低洼处早已泛滥成一片!!
这场大雨驱散了暑热,雨水顺墙"哗哗全流进了下水槽里。
外面雨势渐弱,凤来仪抬手抹去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挣出霍来天怀中,一笑冲他轻声念叨:“两年沒回了,天哥你说,姗儿他们还会亲近我们吗?”
霍来天沉吟着回道;“仪妹妳是他们的娘,不亲妳亲谁,再说此番前往就是去接他们!”
有他的话在,凤来仪总归心安了点,不再像先前那样胡乱想,想得都沒法静下来,失眠再所难免………
有很多话想跟身前的妻儿聊聊,但话到嘴边,霍来天转念想了想,说与不说其实对他们目前的行程,并沒那么重要,那还讲它干什么,“给岳丈他们准备的礼物,缺啥的话趁凉快,上外面逛逛去!”
凤来仪冲他那段话有心说道“天哥,以前你最烦的就是上街,这会怎么比我还积极?”随着话落人也跟着行动起来。
霍来天闻言笑了一下,有所动容地说;“想着两老任劳任怨地带大几个儿女,我们做父母的反而长期不在身边,诶!仪妹妳说是不是?”
凤来仪笑着笑着眼眶便泛了红,“是啊,爹娘辛劳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帮我们带孩子,这笔恩情永远也还不完。”
霍来天轻轻的搂住凤来仪,安慰她;“咱俩就把他们接来身边,二老年岁这般大需要人照顾,孩子们也到习文识字得年龄不能再拖了!”
凤来仪"嗯"了一声调整好自身情绪,露出抹干涩的笑容,“一切任凭天哥做主!”最后夫妻俩撑伞走出家门………
巷子里还残留着雨水,空气清新多了!!
霍来天刚岀巷口,撞到成二缠着路过的焚雨问东问西,这样场合下他们竟敢公开议论,怕是吃的教训不够多,既然听见了敲打下那仨也好?
凤来仪顺其心意和他一起走向药居。
院门外的仨人一个问的来劲,一个就有问必答,成一则在哪里听入了神连霍来天走近了也没听到,依旧我行我素,瞅了眼空荡荡的院里,立在仨人背后清咳了一声,“当值该有个当值得样,像话吗你们?”
霍来天只是敲打下他们聚众扎堆就算了,还敢背后讲那些东西,亏得是他若是被别有用心的听了去,后果可想而知?
成二听到声音,吓得一激灵慌忙转过身来,看到是总使霍来天及其夫人凤来仪都低下头,等着挨罚!!
焚雨反而壮起胆来问对方道;“总使你今天又不当值,和夫人不在家歇着,去那呀!用不用属下随行?”
霍来天看了焚雨一眼,说道;“不用了,你们当值就好好当值,这次是被我和夫人听见了,下次再这样副堂那有你们受的。”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成氏兄弟包括焚雨在内,都清楚副堂对待底下那些爱嚼舌根的,管得本来就严,他们还敢明知故犯,这不自找苦吃,一时间都不敢再开口了……
沉默地目送夫妻二人离开了这里,没想焚雨脸一沉骂了成二一顿道“让你别问还问那么多,害点被你们俩兄弟害死?”成二这个点着就炸的炮仗,面对焚雨得指责气的当场撸起袖,想要揍他?
成一见势不好忙上前拦着兄弟成二,一边挥手让焚雨赶紧离开。
“脾气挺大,来打啊。”一肚子气的焚雨边走边骂那兄弟俩,摊上这种事找谁说理去,只能自认倒霉!
雨天巷子里布满青苔的石板上滑腻难行,焚雨脚上的这双鞋没有抓地力,不敢走的太快………
好在住处近,他推开矮栏门后知道没人在巷子里,还是回头看了下。
焚亦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出来一看,跟着问焚雨道;“比我先走的人,最后一个回来,上哪了这是?”
焚雨没好气地说:“别提了,成二那家伙见我路过非拦着东一句西问一句,要不是被总使和他夫人听到,今天怕是要脱层皮才能过去。”
焚亦不但不安慰兄弟,反而用话挤兑;“就成二那炸药桶脾气,谁聊谁倒霉,他没揍你啊!”
焚雨被焚亦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是我哥么,不安慰就算了,说什么风凉话!”
哈哈…焚亦收住笑说;“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也真是,都清楚成二就那样还往上凑,绕着走不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天色并未转晴,反而越发暗了下来,灰云聚拢处似有隐隐雷声传出。听到天上的雷声,焚亦知道快下大雨了,于是赶紧催促着;“又要下雨了,赶紧收拾你那堆破烂。”提醒他后焚亦便走回屋里。
焚雨立在原地,周遭的一切声响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传入耳中也只是模糊的嗡鸣,旋即消散,未曾在他心湖激起半分涟漪。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仰起头,目光穿透厚重低垂、翻涌不休的乌云,仿佛在探寻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在放空?
天空铅灰,云层密不透风,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连空气都凝滞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嗒。”
忽然,一滴豆大的雨点,挣脱了云层束缚,带着几分决绝,直直坠落,不偏不倚地砸到鼻梁上。
那触感,凉意直侵肌肤!
“你在做什么!”焚亦惊怒交加地把人拽进了屋,好在发现及时,才没淋到雨,这下有了话柄,能不唠叨两句,“事情要想不开就坐屋里好好想,淋病了指望我照顾你是吧,告诉你没那么多时间。”骂也是真气也是真可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能拿他怎么办呢!
焚雨情绪低落的坐在绣凳上,低着头象个做错事地孩子,身边人得唠叨,连个反应都没有?
这种情况问是问不出啥名堂,焚亦清楚自己人的德行,无奈转缓了语气;“兄弟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何况闷着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说对吧?”
这种事他们在家里聊聊就好,有谁知道啊想到这,焚雨自然要感谢兄长焚亦,深吸一口气,缓缓把话说出来;“觉得堂主他变了变得都有点不认识,刚才成二无意中说的,这样的感觉我也有,哥那你呢!”
所有事情都是这样没人管那就不点破,一旦有人讲,说明问题已经到了他们无法忽略得程度,即便是焚雨成二他们不提,焚亦有想过,话却没那样说,“少听些有的没的,堂主再变能一下变成外人嘛没脑子?”
被骂没脑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可焚雨却坚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即便成二没怎么和堂主接触,话不可信,我们还有凌剑凌霜天香周一和周五,他们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想多管而已!”连副堂身边的护法成二都那样说,更何况他们长年在白玉楼当差,晚知晚觉就算了,总不能眼睛都出问题了吧……
“少爷闲着的日子过够了,那你尽管逢人就说,到时候怎样我可不管!”焚亦见他油盐不进,气的直接搁下狠话道。
外面刚还滴滴答答的掉了几滴雨下来,这会,天上的乌云开始散去,吹来的风都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