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海棠姑娘和云公子，又以最快的速度理完了所有账目，沈婉儿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揉一揉眉心，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身上松快不少。
抬头看向窗外，一轮明晃晃的圆月已高高悬于中天之上。
“瑟瑟！”她唤了一声，小婢女端了一盏燕窝莲子羹进来。
“明日便回城吧。”她对瑟瑟说。
“那戏班的五个孩子，还有......”
“云公子送来的那些小鹿小兔子，可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啦。”小婢脆生生的答道，“小姐别操心啦，快歇息吧。”
嗯...... 沈婉儿披上一件大红羽纱的雪褂子，熄灭了烛火，推开屋门。
一阵凛冽的夜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半路上，却终于忍不住改了主意。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还是，去看看那个孩子吧。”她低声对瑟瑟道。
“你先去瞧一眼，他若睡下了，我便不去了。”
“小姐~” 瑟瑟拖长声音，踮起脚，帮沈婉儿戴上风帽，“今晚上这么冷，小姐又累了一天了呢......”
“去吧。”沈婉儿笑笑，推了她一把。
瑟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沈婉儿缓步走在后面，不禁想起几天前，在林中湖上。
“师父，可要将那孩子送来？”沈婉儿轻声询问。
老人轻抚双掌，沉吟片刻，终于道，“还是暂且安置在你那里。”
“他......可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似有些不放心的问。
“不像。”沈婉儿答道。
“那便好。”灰袍客颔首，“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沈婉儿想。
自己，可也是叶流云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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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男孩儿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站在紫檀小方桌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惊讶沈婉儿深夜造访。
“坐吧。”沈婉儿指一指雕花小圆凳，“别怕，”她柔声道，“我明天就要回上京城，所以来看看你，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那小男孩刚坐下，听沈婉儿如此一问，又急忙站起来。
动作之间，寝衣领口微微扯开，沈婉儿瞥见一抹惊心动魄的红痕。
她面色一寒，小心翼翼将手指拈住澜儿的衣领。
少年先是向后缩了一缩，随即，便站定了身子，一动不动。
沈婉儿缓缓拉开澜儿身上那件白色的寝衣，来自南方的丝绸如云似雪般素净，衬托着少年还未长成的身体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丑陋的伤疤，更加狰狞。
有些伤口上，还凝着薄薄的血痂，明显，是十几天前的新伤。
一旁侍候的瑟瑟倒吸一口冷气。
“小姐我这就去拿药！”她颤声道。
沈婉儿恢复了平静的面色，轻柔地将澜儿的衣领叠好，“谁打的？”
“戏班子里，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一双手好，别的，也没什么。”澜儿平静地说。
沈婉儿摇摇头，这绝不是家常便饭。
可她也不再多问。
待瑟瑟打来一盆温水，沈婉儿吩咐澜儿，“躺床上去吧，把衣服脱了。”
“小姐，我来！”瑟瑟拦住她。
沈婉儿笑着摇摇头，细细地净了手，用锦帕擦干，侧身坐在床边。
她接过瑟瑟递过来的药膏，用手指挑了些，均匀地抹在少年的伤口上。
“有些疼，稍忍一忍，很快就好。”她温温柔柔的说，指尖微凉，拂过那一道道凹凸不平的丑陋伤疤。
少年趴在床上，脸埋在锦被中。
阖上炙热的双目，他只觉得眼角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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