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面色一凝。
“哥哥今天并没请他吧?”沈婉儿神色不变,动作如常,待把龙泉瓶小心的安置在放在乌木嵌大理石的茶几上,方才缓缓问道。
沈重皱了眉,没说话。
另有一个青衫小僮毕恭毕敬将一封大红洒金的礼单递到沈婉儿身边的丫鬟手中。
“来者是客,请进吧。”直到沈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沈婉儿才从丫鬟手中接过礼单。
东海珊瑚树一对?沈婉儿一怔。
大红洒金笺上,那一笔卫夫人簪花小楷甚是文雅清俊。
金冠的白衣公子从沈婉儿身边走过时,远远的,似是对她微微笑了一笑。
沈重目光倏地一沉,回头看了云公子一眼。
待沈重与云公子的身影消失在厢房花厅的珠帘之内后,沈婉儿还在院中忙碌。
她有点好奇哥哥会与云公子谈些什么,又有点搞不清楚这人主动登门拜访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决定先忙手里的事,不去理会他。
就是这人,让她近来心神不宁。
实在讨厌。
他上辈子...... 也是这么招惹自己的吗?
沈婉儿缓缓坐下,一手托腮,出神地想着。
须臾,她站起身,招来小丫鬟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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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闻沈大人风雅。”云容赞道。
两名小僮分开珠帘,他跟在沈重身后,走进花厅,环顾左右片刻,方才落座。
这一间花厅,布置得的确清雅简洁。
满堂梨花木嵌昆仑玉的家具,配上一架同样质地的四扇屏风,走廊、门窗、隔断上点缀着精美的檀木透雕与轻红浅碧的纱幄流苏,四墙上的名人字画、素白瓷盆中盛开的芙蓉,尽透出十分古色古香。
花厅之后,正是一方小小的清池。此刻通往后院的雕花木门紧闭,却仍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泠泠水声。云容一眼瞥见书桌上金星雪浪地的白宣上一笔颜筋柳骨的大字,潇洒不羁,落款是澄心堂主人,目光不由多停了片刻。
“闻木樨香否,知游鱼乐乎?”云容轻声念了出来。
字潇洒,词亦清俊。
配着小轩窗后,若隐若现的流水声,极为应景。
沈重轻咳了一声,“舍妹笔墨游戏之作,云公子见笑了。”
说起沈婉儿,他此刻脸上表情的倒是难得和煦,像雨后初霁的天空。
只是薄薄唇边,仍挂着一丝简傲的微笑。
“原来令妹竟也是一位不栉进士。”云容由衷赞道。
沈重不答。
“云公子今天来,所为何事?”他话锋一转,“大概,不仅仅是为我生日这件小事吧?”
云容欠一欠身,正待开口,却见数名青衫小婢鱼贯而入,手捧茶盘茶盏,并各色鲜果茶点。
他暂且收了话头,看着小僮们有条不紊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一布置妥当。
沈重面前,是一盏今秋的白露新茶,盛在宝光莹润的天目盏内,沉静如玉。白色水汽袅袅绕绕地缓缓升起,带出山花野草的钟灵毓秀之香。
奉给云容的,却是两种茶,盛在净透洁白的东瀛骨瓷盏中,一深红一浅绿,色泽清明,煞是好看。
捧茶盘的小丫鬟附在沈重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沈重微微一笑,眸中现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来。
“云公子请。”趁小婢端茶的功夫,沈重道,“正是贵家乡名茶,所谓宇治玉露,狭山临红。只可惜,一时找不到比睿的山泉水。”
云公子略有些动容,依次端起两盏茶,各尝一口。他品的很慢,姿态闲适而从容优雅,目光微微低垂,睫毛的阴影映在黑如墨玉的一双凤眸中。
再次抬起目光时,已带了三分称赞。
“数月不曾品过玉露、临红,今日一尝,如归平安京。”
“沈大人府中收藏,果然......”
沈重哈哈一笑,打断了他,“不必赞我。都是舍妹多年来悉心打理。”
“而且,”他微微眯了眼,“你今天能有这茶喝,也还要谢谢她。”
云容目光倏然一亮,片刻之间,竟透出些须沉醉。
“这次,”他沉吟片刻,捡起刚才的话题,“借大人生辰,还有一件薄礼,烦请转交沈小姐。”
侍僮呈了一幅卷好的画轴上来。
沈重从云公子手中接过,拉开系住画轴的绢线。
画展开了。
画中是位女子,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衫,清丽绝俗。
沈重一愣,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