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朦胧胧,隐秘在石子路间。朴灿烈的前路又黑又寂寞,可他内心却莫名地燃起了一团火,兢兢业业地烧得他浑身都暖了起来。
中山装的衣扣散了一个,朴灿烈没有心情去管,自顾自地雀跃,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雀跃什么,脑袋昏昏沉沉的,步子却轻快得好像要飞起来。
隐隐约约间,他猜自己大概是去见什么人的。
见什么人呢?他不知道。他好像被拖进一个梦境里,记忆湮灭在了时空的缝隙中。梦里的一切都是不符合逻辑的——比如他现在应该停下找找回家的路,但却往前小跑了起来。
到了一棵茂密的柏树旁边,朴灿烈不可控地停了下来。
太奇怪了,梦总是这么奇怪,明明他什么都没看到,却好像有某种信念如星光一般指引着他,奔向某个位置。
南妄在树后猛地挺直了后背。
不是吧,自己发出声音了吗?他怎么就追到这里来了?
在看见朴灿烈的那一瞬间,南妄突然头脑风暴似的想明白了许多事。
在这个梦境里遇见朴灿烈,应该代表这是朴灿烈的梦,那么那个神秘的梦境瓶也是朴灿烈的。这样就说得通了,朴灿烈熟悉收集和体验梦境的流程,或许是他在做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梦后,用香薰小铺的梦境瓶把这个梦保留了下来,藏在了货架后的窗沿上。
在远处的建筑物和衣着,这应该是百年前朴灿烈还没变为机器人的时期,那时候的南妄还是个小丫头。
南妄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并没有变小。
不行,就这么出现在朴灿烈面前时间线就乱了,而且南妄是意外的闯入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她不敢冒这个险,打算就这么苟到这个梦结束后从这里出去。
她自认自己的安排格外安全周到了,直到那块用繁体字写着元宵喜乐的牌子出现在她视野里。
夜风凛冽得有些冷,的确是正月的天气,应当是一年的正月十五。
南妄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身体冷,心也如坠冰窖。
她记得百年前的正月十五,在所有人都在欢度佳节之时,她跪在冰凉的实验室地面上哭着吼着让金钟仁放过自己的父母。温热的血液顺着地面摊开,鲜活以液态流逝着,朴灿烈躺在手术台上绝望而无声地落了一滴眼泪。
啪嗒一声,砸得南妄胸口闷疼。
看朴灿烈这副架势,应该是去找什么人,金钟仁吗?难道这是个噩梦,记录了当年发生的事,朴灿烈为了不忘记宿仇所以将梦境保存了起来?
难道要让朴灿烈继续这么走下去,在梦里再体验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吗。
南妄想到病床上苍白的朴灿烈,不行,她舍不得。
南妄在地上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趁手的“兵器”。
“砰”的一声,朴灿烈的前路被一块砖头砸出了个坑。砖头的半个角还埋在土里,砖身被周围的石子卡住了,立在那成了明明白白的罪证。
朴灿烈皱皱眉头,不明白是谁这么有病在恶作剧,胆大地继续往前走,甚至又小跑了两步。
南妄无语了,有在朴灿烈的前面扔了点石子之类的障碍物,结果这狠人根本不怕,该往哪去还往哪去。
这时候不应该大叫一声往回跑吗?!有没有点危机意识啊?!
显而易见,朴灿烈没有,并对这种无聊的行为十分鄙夷、爱答不理。
行,梦里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梦醒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南妄在心里把这件事记在了小本本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树后面蹿了出来,挡在朴灿烈面前。
朴灿烈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被吓一跳的一跳,是真的怦怦跳。
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玄学,那个人哪怕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会有种感应循着她的脚步而去。而当那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一切雀跃心动都有了解释。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有没有从前的记忆,我都会再次爱上你。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那个……我不是神经病,我叫南妄。”她开口,在漆黑的夜色下打破了沉静,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于朴灿烈而言就好像心动女孩对他的邀约:“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理解,但请你一定要信我……”
后面南妄说了什么,朴灿烈已经听不清了。
脑海里反复循环着那句:“我叫南妄”
“我叫南妄。”
“我叫南妄”
……
南妄,当真难忘。
心潮澎湃间无数的记忆涌进来,浪花一般将朴灿烈吞没,那个名字出现时整个梦境黯然失色。
他想起来这个女孩,陪他走过荒唐岁月,将他从泥潭中拽出来重塑了他的血肉。他想起来他为了这个女孩倒在战火间,日复一日的躺在病床上沉湎在梦境里。
恍惚间他又进入了一个梦,这次与往常都不同,不在灰暗折磨,浓墨铺洒的夜里他却觉得满是光明。
朴灿烈记得这个梦,那是他第一次梦见南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元宵节,他以为自己要奔赴一场绝望的终局,南妄笑颜却在终点代替了金钟仁的脸。
那夜没有哭声、没有血腥,他和他的爱人平安喜乐、共度余生。
梦醒后朴灿烈把这个梦储存了起来,纪念没有心的机器人第一次心动。
南妄发现那个梦境瓶了?她释放了梦境?她知道这是我的梦了?朴灿烈的思路像一团毛线似的扯在了一起,太多信息让他机械的大脑也处理不过来。
不过不管怎样,王子到来的时候,公主就该醒了。
虽然到他俩这里反了过来,但无伤大雅,朴灿烈只知道他生命的主旋律,一辈子的女主角从天而降了。
朴灿烈想继续装睡,他想哪怕在梦里,也要和他心爱的女主角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