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刚刚的说法,凶手的心理根本就不需要分析得多仔细,干嘛还要把关队支走,咱们两个来做什么心理画像?”
“心理画像还是要的,技术分析也要有,这个小孩儿,自负,狂悖,叛逆的成分不多,应该是家庭原因造成的心理扭曲,咱们先去会会她,关队那种审讯方式不适合去。”云景不慌不忙地发动了车子,还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林玉和死者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联系得比死者通讯录里的其他人都频繁很多?”
“这就要等见了林玉的面再说了。”
“在哪里见?她还未成年,不能在学校。”
“这个证人可不一般。就在学校,把制服换下来,找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就说是去做笔录。”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去了明城市第一中学,按照云景说的,以林玉家附近发生了盗窃案,需要配合调查为由,并且叮嘱好班主任,为了避免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要严格保密。他们又借了一间空的办公室,等着林玉。
“不用尝试获取她的信任,都是无用功,这个小孩儿从小家庭美满,成绩优异,而且家长从来不关注她的学习,她非常自信,已经到了自负的程度了,而且她聪明,咱们先想办法带她回局里。”云景拿出一个隐形摄像机,别在了口袋上。
“怎么忽然对林玉这么有针对性?”江与浩调试着一个简易的信号屏蔽器。
“必须问出林玉和死者的关系,摄像机里如果有东西,十有八九在她这儿。王晓玲不会把那些乌糟腌臜的东西给自己家人,而且值得被灭口的东西她也一定不会交给自己那群弱智同事,她应该只能交给这么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学生。”
“结果王晓玲在把东西交出去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命送出去了,该给这位证人换个身份,改叫参与者之一了,是这意思吧?”话音未落,陈星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们分析林玉的时候千万不要只依靠数据,这是个演技派。你们让我查的东西,最近三个月内所有的执法记录都没有问题,只有一个摄像机显示未启用,我顺着查过去,发现那里面的录像确实有痕迹,但是没有备份,应该是直接导出的。”
“明白了。”
刚挂电话,林玉就走进了办公室。
“请问是你们找我吗?”林玉一脸的试探。
“是,过来坐吧。”云景拿过来三个塑料凳子,让林玉先坐。
“是这样的,林玉,我是明城市公安局的民警,你家附近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你听说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林玉微微睁大了眼。
“前天。”江与浩眉头一皱。
“没有。”林玉摇头道。
“你认不认识王晓玲?”云景像是已经不耐烦了似的。
“您说的哪个王晓玲?”林玉先是愣了一下,嘴上问着,却有点喜上眉梢的样子。江与浩眉头皱得更深了。
“把你认识的任何一个,都说出来,知道什么说什么。”云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这个林玉七拐八拐的,她都懒得再说了。
“我认识两个,一个是我同学,我和她不熟,另一个在糖果城堡做服务员,我们是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
“那个在糖果城堡做服务员的王晓玲,已经死了,你听说了吗?”
“前天微博上删了篇帖子,伍莲北区惊现无名女尸,不会是她吧?”林玉脸上带着笑,却笑得有点歪。
“就是她。”
林玉变了脸色,云景差点分不出她是惊吓还是慌乱。
“怎么会呢?”装得可真像。
“你和王晓玲什么关系?”
“普通网友,并不熟。”
“怎么认识的?”
“微信摇一摇。”
“聊天记录还在吗?”
“在。”
“方便给我看看吗?”
“可以。但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周天上午送到公安局来可以吗?”
“可以。”
“你和王晓玲见过面吗?”
“见过,约着出去吃个饭什么的。”
“你家长管你管得严吗?”
“还可以,学习基本不管。”
“那就是其他方面管得严了?”
“对。”
“他们知道王晓玲这个人吗?”
“不知道,我和王晓玲出去都说是跟同学出去。”
“那你们见面的时候,她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有。”
“是什么?”云景对林玉这种故意吊她胃口的做法极不耐烦了,但脸上还是极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一些小礼物,不值什么钱的。”
“方便给我看看吗?”
“可以,但现在不在身边,在我家里。”
“那就和手机一起送到公安局好吗?”
“好。”
“留个电话吧。”
“嗯。”
……
星期天上午九点,林玉到达明城市公安局门口的时候,云景和江与浩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
“咳,你是想看看林玉会不会把应该带来的东西销毁对吗?”
“她一定不会带来,但也一定不会销毁。”云景把烟掐了,用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也是,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把那些东西收藏起来,没有比这再有成就感的东西了。”
“我把她叫来,是调虎离山。”
“今天她家里没人,我带着小刘去一趟,你自己问她吧。”
“别,她不会放在家里的。一方面她恨着自己的父母,这些出格的事情是她的宣泄点;一方面又深爱着他们,所以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父母的。她自诩有良心的。找别人,能被她利用又不会使她良心难安的人。小刘——”
“放心,自己人。我去找,你尽量拖着她。”
“找不到没关系。”云景顿了顿,“我会让她带着咱们去的。”
“好。”江与浩打了个电话,把刘昀叫来,刘昀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十分了。
“江副,咱们去哪里找?”
“现场想,想起来哪里就去哪里。”
“林玉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跟普通的初中生没什么两样。她能藏到哪里?”
“跟她联系地比较频繁的都是同学吧?应该不会是关系近的亲戚。”
“对,会是同学吗?江副!”
江与浩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交通信号灯下。略侧着身和江与浩说话的刘昀被拍回了座椅上。
“江副?”
“没事。”江与浩把方向盘转到底,右转去了伍莲南区。
“现在去哪?”
“南区。”
刘昀点了点头:“我想,有那么两个人,让林玉恨到兵不血刃地杀人,其中一个是王晓玲。”
“兵不血刃?你的意思是林玉想杀了那两个人,但是她自己却觉得不值得动手,想利用张庆,对吗?”
“安警官的说法有点不妥当。能让林玉利用得心安理得的人,真的存在吗?她已经不存在良心了。”
“确实,她太自我。”
“所以咱们现在去找的就是那个林玉能让王晓玲死的证据吗?”
“都说到这儿了,还想着找证据呢?”江与浩停下车,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刘昀,又掉头回了明城市局,“要证据不是?找咱们老张局啊。先看看那东西有没有、是什么,再结合云景从林玉嘴里套出来的话,这条线不就连起来了吗?”
“对——云景是谁?”刘昀一边打电话连系市局提人,间隙还好奇地问了一嘴。
“你安警官。”
市局的审讯室里,张庆正一脸铁青地寻思着柳鸿那个饭桶——如果说他自己和伍莲分局那一伙人算是酒囊饭袋,柳鸿也就算个只会灭口的饭桶了,那个饭桶会怎么把他给卖了,卖出多少,顺便想想怎么推诿扯皮。就在这时候,审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进来的却是原先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江与浩。这小子大有一副有奶便是娘的做派,上面打算今年夏初把江与浩调去市局禁毒支队,本想着让这位爷走了以后提个‘自己人’上来干副队,可江与浩还没走呢,就出事了,瞬间翻脸不认人,狠狠地把他局长给捅出来了。至此,从江与浩进门到他拖过椅子坐下,张庆已经在心里替江与浩他爸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从头到脚骂了一遍,于是脸色更黑了。
“张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觉得不应该你来审我。”
“我并不是来审讯嫌疑人的,我是来询问‘证人’的。你肯定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很丢脸,但你不得不承认,你有把柄在那人手里,你现在把那把柄交出来,也算是态度诚恳,主动认错。”
“你不这么说,我也会给你的,不然我怎么甘心呢?”
“是王晓玲拍的录像吗?”
“不止,还有一段监控,被我截下来了。硬盘在我办公桌上锁的抽屉里,不过你们要快一点啊,不然的话,可就到期打不开了。”
江与浩心下一惊,却也没有立刻行动,只是盯着监控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上午十点半左右,一个穿浅蓝色制服的人,顶着酷暑,从楼梯匆匆走进了局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过了一会儿,张庆的办公室走进了一个人,正是柳鸿的亲弟弟柳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翻了翻,熟练地打开了办公桌右侧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黑色U盘,塞进了口袋,又锁上抽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柳先生,我们是伍莲区公安分局的民警,请配合我们调查。”来的人是关译柯。
“好……好。”柳霖汗如雨下。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证据,U盘也不是那么容易销毁的。他到是可以认罪,但U盘里的东西他还没有看过,此刻,不安像一个无底洞,毫不留情地把柳霖吞没在深渊中。
关译柯把U盘从柳霖身上拿到后,立刻给江与浩打了个电话:“与浩,我把柳霖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