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蓝天如镜，大海如绸，高山如屏。我站在明城市为数不多的蓝天，透明的一般，像一面镜子，貌似能看透，可谁又知道它的后面有什么。海浪在我脚下翻滚，撩拨着岸边的石阶，裹着海草，撕扯着它们，毫不留情，在温柔的蓝色下，谁能想到海的阴暗。我向往高山之巅，那里有最洁净的风，有最神秘的动物，有最近的星星，有山下没有的辽阔，哪怕被海风撕得粉碎。

　　我问安云景，她想知道什么。她说，她想知道我都干了什么。我还在想，在想我要怎么告诉她。

我也明白。

王晓玲不想自己就这么毁了，她说她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儿，于是她就录了一段视频，内容你大概不用问我，无非是那些衣冠禽兽办的“人”事儿，王晓玲把视频交给我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纯属好玩儿，我把那视频下载了，转交给了视频里的主人公，好像是个大官儿，安云景应该知道是谁了。我没露面，只匿名发短信告诉那个人，交易日，有人录了一段视频。

8月份的天，没有一丝的云，透亮，但却因为夸张的温度而变得浑浊粘稠。说实话，我的生活轨迹并没有因王晓玲的介入而改变多少，但我心里还是把她放在了一个不重要但让人踏实的地界，因为她让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面，阴暗的，清澈的，斑斓的等等，这些面糅合在一起，把我带进了一个半真实的乌托邦，让我学会与生活磨合，却不需要任何代价——我只需要看着，看着她被肮脏的风包裹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又看着她在挣脱之后仍然对我笑着。她不符合任何对她这身份的设想——轻浮，唯利是图，恶毒，奸诈——她像是泡沫下的水流，撇开泡沫，依然清澈。

　　我承认，我心胸狭窄，有种接近变态的恶毒藏在我心里，藏得很难受，但我也还是想永远地把它藏下去。

　　安云景问我为什么不把它一直藏下去，还非要把它施加在王晓玲身上。我觉得我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试验，在这以前，我在北区挑事儿，打架，但最后都是王晓玲帮我收拾烂摊子，最大限度地包容我，也不劝我，她知道我把自己夹在对所有人的爱和恨之间，但不敢选择任何一边。她知道我这样高低还有个缝，能让我放肆一回，道德败坏一回，她能感化我，我很确定，因为我嫉妒她，这挺绝望的，但我只要一转念，我就想，我再放肆她都是旁观，她都是在帮我，包容我，因为那不是她自己啊，她当然无所谓，所以我把这种悲剧性的绝望转到了她身上，我想看看，这样，她还能不能包容我。但我失策了，因为她就算是想，也做不到了，谁又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呢？

整件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巧合套着巧合，我运气不错，而且还有人帮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只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我需要的助力，我不太好奇他们什么来头，因为我已神魂俱灭，我不想知道他们什么目的，因为我已漠然置之。我管这叫“自杀式犯罪”。

“江副，传过来了，林玉的‘独白’。”刘昀掏出手机。

“得，这林玉破罐子破摔了。”江与浩把录音转发给陈星，自己和刘昀用一个耳机，三个人在陈星办公室里听起来。

“江副，之前咱们说的那个一石二鸟——”

“不，一石二鸟其实提不上，倒像是她害死王晓玲，又在一些人的帮助下坑了一把伍莲分局，给自己害了的那个人报了一回仇。”

“林玉其实也是在给这件悲剧性的故事报仇了，毕竟张庆他们把王晓玲拉下了水，偏王晓玲还是个大善人，大善人又遇上了个偏执学生，被那学生坑了一把，完了事学生后悔自己把这么一大善人坑了，又开始从拉大善人下水的恶人们身上找补，于是有了这么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这还不算完，戏台子得有人搭，妆奁子也要有人抬，那给演员端茶倒水补妆提词的，可不就是林玉那来历不明帮手们吗？太有仪式感了，这么想想，竟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太像了，简直就是那一年那场仪式的简略版，虽然粗制滥造了一点，但这影子就像是附身的一样。”陈星看着江与浩的脸，直到他快要绷不住表情，才止住了话头。

“陈科，江副，接下来怎么办？要顺着林玉找到那些帮手吗？”刘昀感觉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要。录音留下来，林玉让云景好好劝劝，安心学习，别耽误了孩子。”陈星开始操作电脑。

“先让林玉口中的那些人放松警惕，让他们水满则溢？”

“有悟性。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林玉这些话，只说着吓人，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而且她在案件中实际起到的作用不大，就像在木楔子上砸的一个钉子，房子塌了你会以为是这钉子让人拔了，实际上她只是上天对咱们网开一面的那一面，该放就得放。”

“走吧，咱们回去准备准备，一定把林玉择干净。”江与浩走到办公室门口，顿了一下，趴在门缝听了一会儿，猛地拉开门，看到了墙角一晃而过的身影。

“怎么了？”

“当事人来了。”江与浩话音未落，云景就带着林玉走了过来。

“刚刚我听到了。”林玉说完就转身走了。

“别多想，你知道的，你没做什么。”云景低着嗓子说。

林玉顿了顿，没回头，走出了明城市公安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