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

五年前。

“网管，包夜。”龙我从口袋掏出身份证往收银台面一甩，随后转身找机子。

“行了别躲了，这里不能吸烟，”前台小妹伸手截住即将滑到边缘的身份证，“真是的，说了多少次了。”

龙我只得讪讪地收回夹在指间的香烟：“行啦行啦知道了，再加一瓶营养快线。”

“呐，22号机子还空着。”前台小妹抓起验证完毕的身份证沿原路甩了回去，接着起身去拿冰柜里的营养快线。

龙我一把拍住滑到一半的身份证，塞回口袋，径直向22号机子走去。

“喂你的营养快线！”前台小妹关上冰柜朝着离开的身影喊道，“真是的，又要我送过去，不过...诶，还是体谅一下吧。”

大约两个多月前，二月二日。

此时龙我正值青年，性格温和近人，名牌大学毕业后被一所极有发展前景的新能源企业录用。虽然龙我家庭条件普通，不过父母健在且工作顺利，还有一个在国企上班的哥哥，这样的美满家庭可以说是羡煞旁人。

由于工作关系，龙我被单位安排出差两个星期，而此次出差不仅奖金丰厚，还很可能是一次晋升的契机，所以临走前一晚家里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为他送行。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连许久不沾酒的父亲也破例买了几瓶啤酒回来庆祝。

“...当时我爸还跟我开玩笑，说我出差的地方盛产美女，让我看准机会带一个回家过年...”

“好的，出差前的情况我们大概都了解了，现在我们更关注你两个星期后，即二月十六日，回到家后所看到的东西。”

“但是，当时我妈还在嫌弃我爸，让我先专心工作，爱情什么的还是要看缘分，急不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龙我先生。”

“大哥还在一边笑，说他单位倒是有一个挺适合我的女生，长得好看家境不错，性格也和我相近，我们应该处得来，问我要不要尝试一下...”

“龙我先生！”

“哦哦，不好意思陈警官，我扯远了，我只是，好舍不得...”

“龙我先生，我们警察也是人，可以感受到这次事件对你的打击真的是太大了。但我们身为警察，抓捕罪犯是我们的本责，而你作为案发现场第一发现人，你对现场的描述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是破案需要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回忆昨晚的事情，为了抓住犯人，请你认真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的我明白的，我现在也想抓住那个人渣，让他生不如死...”

“那就请你讲述一下，二月十六日，即昨晚，你出差归来开门进入房子后所看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细节都可以说出来。”

“在出差回来前一天晚上，我打我妈的电话发现打不通，打给我爸和大哥也是无人接听。我每天都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的。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不过我想第二天我就回来了便没再留意，以为只是他们没看手机而已...

昨晚，我下飞机后再给他们打电话，还是打不通，也没有人给我回电话。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涌上脑袋，对，就是那种说不明白的不祥的预感。因为我爸是个绝对不会离开手机很远的人，以防公司突然打电话来说明紧急情况。所以我一出机场就上了出租车想着快点回家看看...

在出租车上我不停给他们打电话，但一直都没有人接。回到小区之后我跑着去按电梯，可能跑得有点急了，路上行李箱都倒了两次...

接着我回到我家门口时，一眼就认出了我爸妈和大哥的鞋子，还整齐地摆在门外。完了。对，我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完了，可能出事了。我把行李箱放在门旁，拿出防盗门的钥匙开门，鞋都不换了直接进去。我还记得这防盗锁是大哥新换的，听他说很牢固，只是开锁的方向和原来的不一样，变成了逆时针九十度...

后面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就跟你们进来时一样，我什么都没动过，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

“龙我先生，现在才是最重要的部分，请你尽量克服一下情绪，为了抓住凶手，能讲什么就讲什么，好吗？”

“凶手...如果我抓到凶手一定要杀了他...

...呼...我，我试试吧...

当时我踏进家门那一刻就感觉不对劲，太安静了，太冷了，完全...不像是有人在的感觉。我继续往里走，走到了餐厅...啊我真的不行了，我怎么都想不到那种场景，真的...太可怕了...

哦天啊...我真的是...我爸，倒在地上，就这么直直地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好大...左胸处被血染了一片...他的嘴也张得很大，好像很惊讶...啊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到我爸第一眼就哭出来了...脚好像突然没有力气了，直接倒在地上...我爸流出的血早就凝固了，好大一片，好恐怖...

过了一会我想起我妈和大哥应该还在家里才对...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只想去看他们一眼...然后连走带爬到了大哥的房间...他盖着被子，我撑着门框勉强起身，看到了被子上的那一大滩血迹...他还闭着眼睛，脸白得透明...

转身到我妈的房间，她的眼睛睁得好大...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了，全是血...整个手都是血，红色的，还有血滴在地上，凝固了...

陈警官我真的不行了，后面我就打电话报警了，一直坐在地上等你们来到，我真的不想再想起这段记忆了...我真的不想...”

“...好的我明白了，你先喝口水缓缓吧，冷静下来，我等会再问你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在后面案件分析时，看过现场的警察都表示太恐怖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片里的场景。龙我父母和大哥都是死于利器直穿心脏引起的失血过多，死相极其惨烈。

其实进门后的警察反倒先是被龙我的状态吓到了。据描述，龙我当时正瘫坐在他父母的房间门前，双目望向前方，眼神迷离，手里还攥着防盗门的钥匙，在不停地刮擦大理石地板，刺耳的噪音充斥了整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