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

我叫韩萧，不，我叫萧瑟，京城名伶。见了皇帝，也嚷嚷着“只卖艺，不卖身”，不识好歹，不懂顺杆儿爬的那种人。

韩萧，是我过去的名字。似乎，已有近十年不曾提起。前朝的最后一任左相，也姓韩。他是我父亲，却也是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我十六岁那年，朝廷来抄家，我却在戏园子里，观着唱念做打。沈旦来寻我，说：“你父亲、兄长失了踪迹，管伯带着一众家仆去了南方乡野，你不去寻吗？”

“寻谁？是我父亲、兄长，还是管伯、岐翾？他们的生死，与我有何干？我去寻，他们就能回来了吗？”一连几问，算是暂时塞住了双玠的斥责。

我知他在想什么，定是在骂我混蛋、糊涂、不知轻重，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总是以为，他想要的，就一定是这天下人都要同他争的。

我垂眸望着戏台，看着戏台上陈卓生生挨了老母一耳光，闷声低头。仿佛，自己也挨了一耳光。

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因病去世。自那以后，父亲也越发的忙碌，官至右相，自然没有时间管束我。我本就不善言谈，本就冷面待人，小小年纪，便成了流连戏院的富家子弟。

父亲为此，同我谈了整整半日。这半日说的话，比我这一年都要多。他问，我答；我问，他答。这般气氛，如同平常人家的父女，父慈子孝，好不美好。

奈何，过了晌午，皇帝诏父亲去了宫中。回来时，父亲变了一番模样。没了笑颜，没了和善，满满的戾气、狠辣，让人感到陌生的疏离。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父亲那时眸中的寂然。因为，每每照铜镜，我眼里也是那般色彩。

“冷得骇人，寂得动人”，这是吴先生的原话。他，是我从北方辗转到南方，从南方漂泊到北方时的主子。我不侍候他，但我的钱侍候他。

时至今日，我也才明白，为何陈卓愿意受她老母一耳光，也不愿撕破脸，与其决裂。

原因简单的令人嘲笑，一是不愿，这是次；二是她明白，老母时间不长，养育自己许久，也算是含辛茹苦，顶撞是不对的。

在我看来，其二为主，其一为辅。整部戏中，陈卓都不是个狠角儿，能将陈卓演得活灵活现的，只有尘烟。

廖尘烟，我倾尽一生，也追不上其天分、容貌、家世。但有一样，我活得比她长。

红颜薄命，真是一点儿没错。她，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算得上我对手的人。

她爱上了前朝皇帝，我父亲以死效忠的那个人。同时，也是他的多疑，毁了我原本相对圆满的家；也是他的反反复复，引得廖尘烟一次次以死证明清白。

生得俊俏，惦记的人就多。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惦记，可不就引得这么一个举世难寻的伶人、情人丧命于自己手中。

后来，他又惦记上了我。奈何，我早有打算，与宁先生私底下签了婚书，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