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超导线圈发出嗡鸣时,阿祖拉正咬着笔杆修改参数。
环形装置的十二根磁轨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在中央交织成直径三米的能量网 —— 那团从艾比盖尔以及玛莎体内提取出的星之彩碎片里分离出的亮光,正困在网中央疯狂闪烁,像被激怒的萤火虫,却流淌着无法命名的色彩。
阿祖拉第七次校准磁场强度。
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飞舞。
磁轨的蓝光突然变亮,能量网向内收缩,亮光被挤压成扁平的椭圆,表面迸射出彩色的电弧,击中装置内壁时,合金板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艾比盖尔抱着玛莎刚从医疗舱出来,就被这景象惊得后退半步。
那团亮光的色彩比庄园里见过的任何异变都要诡异,红得像凝固的血,却又在眨眼间变成深海般的幽蓝,偶尔闪过的金色光斑里,似乎能看到扭曲的人脸。
艾比盖尔它貌似在在求救。
艾比盖尔突然说,手链在手腕上发烫,
艾比盖尔或者说…… 在召唤同类。
阿祖拉的监测仪果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代表星之彩的能量波正在快速增强,与实验室外的光墙形成共振。
她立刻按下红色按钮,装置底部升起三层隔离罩,每层都嵌着末影水晶提炼的晶体,接触到彩色电弧时,晶体发出淡淡的金光,像在吞噬那些诡异的色彩。
阿祖拉必须通知圣言他们。
阿祖拉抓起桌上的加密电话,线路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电流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 —— 显然圣言正在战斗。
她对着话筒大喊:
阿祖拉圣言,我刚才捕获了一团活体能量,光谱分析显示它能 ——
圣言那是星之彩。
圣言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传来,带着能量碰撞的杂音,
圣言那是来自群星的色彩,是纯能量态的生命。
圣言它们穿过大气层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圣言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处理完阿布霍斯的眷属就立马回来!
电流声突然变大,信号中断。
艾比盖尔将手链贴上隔离罩,那团亮光突然剧烈震动,在能量网里撞出人形的轮廓。
阿祖拉的屏幕同步显示出解析结果:这团星之彩,竟真的是完全的能量态!而且其诡异的颜色不属于任何已经颜色的能量波段。
艾比盖尔看着隔离罩里依旧在挣扎的星之彩,手链上的星纹正与它的能量波产生奇妙的共鸣,像两串频率相同的心跳。
她突然想起沼泽里那些被溶解的骨骼,想起光墙后那些扭曲的影子,握紧了拳头。
阿祖拉已经开始调试更强的磁场装置,实验室的灯光随着能量输出忽明忽暗。
阿祖拉实验室储备的现有能源还能坚持三小时。
阿祖拉三小时足够它突破三层隔离罩,也许我们可以和它进行谈判。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阿祖拉艾比盖尔,你的手链能承受几次能量冲击?
艾比盖尔看着手链上新增的裂纹,想起圣言的秩序之力,突然将手链贴得更紧。
艾比盖尔能一直撑下去,直到他们回来为止。
那团星之彩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突然安静下来,在能量网里凝成一颗彩色的晶体,表面流转的光芒,竟与艾比盖尔手镯上的星纹,渐渐形成了相同的图案。
实验室外的光墙还在推进,但此刻,这小小的磁场囚笼里,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 来自地球的太古末影之力,与来自群星的色彩,在隔离罩的阻隔下,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当星之彩凝成彩色晶体的瞬间,艾比盖尔的手链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她感觉意识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猛地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领域 —— 这不是幻觉,而是某种超越语言的心神共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星之彩的母星地表。
大地并非固态,而是翻滚的彩色胶状物,表面鼓起无数肉瘤状的凸起,每个凸起顶端都张着花瓣状的裂口,裂口深处闪烁着螺旋状的光斑,像无数只疯狂转动的眼睛。
空气里漂浮着半透明的 “树木”,枝干是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叶片却在不断溶解又重生,滴落的汁液落在胶状地面上,激起彩虹色的涟漪,涟漪里浮现出破碎的人脸,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些 “生物”。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多足的怪物,时而分解成流动的光带,彼此碰撞时会融合成更大的个体,表面流淌的色彩组合出亵渎神明的图案。
艾比盖尔的视线扫过之处,那些生物突然齐刷刷地转向她,所有的 “眼睛” 同时聚焦,她感觉大脑像被塞进旋转的搅拌机,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 这景象已经超出了人类认知的极限,理智正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天空是纯粹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却悬浮着一颗占据半壁苍穹的暗红色巨行星。
它的体积大得超乎想象,表面覆盖着沸腾的液态铁海洋,海洋中升起数万米高的金属喷泉,喷泉回落时在星球表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 那是一只睁开的巨眼,眼白是凝固的火山岩,瞳孔是不断旋转的黑色风暴,眼窝周围环绕着由液态铁构成的睫毛状环带,每一次翕动都让星之彩的母星发生剧烈的震颤。
艾比盖尔的意识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回,她猛地后退,撞在实验台上,试管摔落的脆响让她找回些许理智。
手链的蓝光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表面的裂纹又多了几道,而隔离罩里的星之彩晶体正剧烈闪烁,表面浮现出与母星地表相似的肉瘤状纹路。
阿祖拉你看到了什么?
阿祖拉扶住她颤抖的肩膀,监测仪上显示艾比盖尔的心率和脑电波都处于危险状态,
阿祖拉你的 san 值刚才暴跌到临界值。
艾比盖尔它的家…… 还有那颗红色的星球。
艾比盖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死死抠着实验台的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艾比盖尔那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没有规则,没有逻辑,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星之彩晶体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在隔离罩内壁投射出流动的影像——
秩序行星格赫罗斯的液态铁海洋正在扩张;
难以描述的大闹钟音律以能量波的形式不断扩散;
群星将回到它正确的位置……沉睡的旧日支配者们陷入彻底的癫狂;
星之彩的母星地表出现巨大的裂痕;
无数彩色胶状物被吸入太空,化作星之彩碎片 —— 这是它的诞生,一场逃亡的开端。
艾比盖尔突然明白了。
星之彩不是侵略者,只是逃亡的难民。
而那颗暗红色巨行星格赫罗斯,是毁灭它家园的存在。
二者之间只有纯粹的毁灭与被毁灭。
她再次将手镯贴近隔离罩,这次没有抗拒那股链接的力量。
当意识再次接触星之彩时,她感受到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星之彩传递给她的最后画面,是格赫罗斯的巨眼缓缓转向太阳系的方向,液态铁海洋掀起滔天巨浪 —— 它不是在跟随谁,而是在追赶逃亡的猎物。
艾比盖尔它在害怕。
艾比盖尔喃喃自语,手链的蓝光与星之彩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稳定的能量环,
艾比盖尔那颗红色星球在追它……
阿祖拉看着屏幕上突然平稳下来的能量曲线,推了推眼镜,
阿祖拉看来你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她调出天文望远镜的观测数据,眉头紧锁。
阿祖拉这颗巨行星的运行轨道确实在向太阳系偏移,但按常规计算,至少还有百年才会进入影响范围……
艾比盖尔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
艾比盖尔它在加速。星之彩的母星毁灭时,它也在加速靠近。
隔离罩里的星之彩晶体轻轻颤动,像是在确认她的话。
实验室外的光墙撞击声突然变得密集,监测仪显示能量波动正在回升 —— 显然,其他的星之彩碎片感受到了同伴的共鸣,正在疯狂冲击屏障。
艾比盖尔握紧手链,感受着与星之彩之间微弱却清晰的链接。
她知道,接下来的三小时,不仅要守住这个磁场囚笼,还要守住自己濒临崩溃的理智。
而那颗暗红色的巨行星,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更可怕的灾难。
而在那片冷寂的宇宙空间之中。
当格赫罗斯的液态铁海洋掀起第一万次巨浪时,它的巨眼正凝视着十万光年外的星尘云。
这颗被称为 “大闹钟” 的巨行星,其存在本身就是超元宇宙级的悖论 ——
它没有意识,却遵循着比物理法则更古老的追猎本能;
它的运行轨道看似随机,实则精准锁定着所有 “逃亡的能量源”……
星之彩母星的彩色胶状物第一次在宇宙中显露出能量特征时,格赫罗斯的核心突然产生共振。
那不是针对某种具体生命的敌意,而是为了宇宙的熵减意志的具象化,为了执行伟大的主神阿撒托斯从睡梦中醒来的执念:所有逸散的高浓度能量都必须被吞噬,所有试图逃离寂灭的存在都必须被纠正。
星之彩母星的能量场太过特殊,那些由光线和色彩构成的物质,本质上是未被完全熵化的 “宇宙原汤”,像滴落在黑布上的彩虹油渍,刺眼且不符合宇宙的终末美学。
液态铁海洋的潮汐规律记录着追猎的轨迹。
当星之彩母星的能量场开始衰减 —— 那是格赫罗斯引力场持续撕扯的结果 —— 巨行星的运行速度突然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
这不是智慧决策,而是类似 “热追踪” 的物理反应:能量衰减的速率与逃亡者的距离成反比,星之彩碎片越是加速逃离,格赫罗斯的引力场就越是紧密地锁定它们的能量尾迹。
在宇宙尺度下,这场追猎已经持续了两亿地球年。
星之彩碎片散落到不同的星系,有的坠入黑洞被撕碎,有的被中子星的磁场捕获,唯独逃向太阳系的这堆星之彩最为特殊 —— 它在穿越小行星带时,意外吸附了原初之神残留的秩序能量,这让它的能量特征变得更加复杂,像裹着银箔的火种,既难以熄灭,又散发着更诱人的光芒。
这正是秩序行星格赫罗斯所追求的——永恒的秩序。
格赫罗斯的巨眼转向太阳系时,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星球。
它的液态铁海洋中浮现出无数重叠的能量轨迹,其中最明亮的一条正是艾比盖尔庄园里那团星之彩的路径。
那些被星之彩污染的地球生物,本质上是能量逸散的副产物,就像火焰烧过木柴后留下的火星,而格赫罗斯真正感兴趣的,是那团能不断再生能量的核心 —— 它违背了阿撒托斯醒来的遗愿,违背了外神们指定的能量守恒规则,必须被带回秩序的正轨。
当星之彩在阿祖拉的实验室里与艾比盖尔建立心神链接时,格赫罗斯的液态铁海洋突然沸腾。
这不是因为感知到了手链的秩序能量,而是因为逃亡者的能量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态 —— 这种稳定意味着更持久的 “燃烧”,意味着需要投入更多的 “熵化力量” 去纠正。巨行星的轨道再次调整,这一次,它的目标坐标精确到了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北半球,那个被彩色光墙笼罩的庄园废墟。
在宇宙的背景辐射中,格赫罗斯的追猎更像是一场漫长的清理仪式。
星之彩不是它的猎物,而是必须被回收的异常能量样本;
地球也不是目标,只是这场超元宇宙级熵增运动中,恰好挡在追猎路径上的一粒尘埃。
当它的巨眼彻底锁定太阳系时,液态铁海洋里浮现出的不再是星之彩的轨迹,而是整个太阳系的能量图谱 ——
所有不符合终末秩序的存在,都将在 “大闹钟” 的节奏中,回归最纯粹的虚无……
星际尘埃构成的看台上,奈亚拉托提普正用折成六面体的星云擦拭指甲。
他的形态是流动的暗紫色雾气,偶尔凝结出人类的轮廓,却总在五官成型前溃散 —— 这是他观察宇宙闹剧时最爱的姿态,既保持距离,又能随时欣赏猎物的表情。
“咚咚 —— 咚咚 ——”
格赫罗斯的液态铁海洋撞击地壳的声响,像劣质鼓手敲错了节拍,顺着引力波传到看台时,竟让星云构成的座椅泛起涟漪。
奈亚拉托提普轻笑一声,指尖弹出道黑色闪电,精准劈碎那颗试图靠近的陨石 —— 不是出于愤怒,只是嫌它挡了视线。
他的 “目光” 越过亿万光年,落在格赫罗斯那颗巨眼上。
液态铁构成的瞳孔正在收缩,锁定太阳系的轨迹呆板得像道数学公式。
“真是无趣的追猎者。” 雾气中浮出张人类的嘴,唇线勾勒出嘲讽的弧度,“毁灭就该有毁灭的美感,像拆礼物盒那样层层递进,而不是抱着秩序守恒定律当圣经。”
星之彩在地球上的挣扎被他尽收眼底:艾比盖尔链的蓝光、阿祖拉实验室的隔离罩、圣言与 Ceris 正在构筑的能量屏障…… 这些渺小的反抗像蚁群对抗洪流,徒劳却有趣。
奈亚拉托提普甚至能闻到人类理智崩溃时散发出的甜香,比格赫罗斯身上的铁锈味诱人百倍。
当格赫罗斯的引力场开始扭曲小行星带时,奈亚拉托提普终于坐直了些。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某块陨石被液态铁海洋的引力捕获,在暗红色大气层里烧成彩色的流星 —— 那是星之彩母星的最后一点残骸,此刻正以烟花的形式谢幕。
“看啊,连逃亡都这么难看。”
雾气中伸出根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向太阳系的方向。
那里的光墙正在扩张,艾比盖尔与星之彩的心神链接产生的能量波,像水面上的同心圆,恰好与格赫罗斯的引力波形成诡异的共振。
他没有干预的意思。
三柱神对银河系的封印松动、克图格亚的分身苏醒、星之彩的逃亡、格赫罗斯的追猎…… 这场由混乱编织的戏剧,比他亲手策划的任何阴谋都要精彩。
尤其是人类的反应,那些名为 “希望” 的火苗明明随时会熄灭,却偏要在灰烬里蹦出火星。
“再快点呀。”
奈亚拉托提普的雾气形态突然拉长,化作条贯穿星云的巨蛇,鳞片上倒映着格赫罗斯加速的轨迹,“让那颗红色的蠢蛋再靠近些,让那些捧着秩序当盾牌的小家伙们再挣扎些……”
他的笑声顺着引力波扩散,惊醒了沉睡的超新星。
某颗恒星突然爆发,强光恰好照亮太阳系的边缘 ——
圣言正在修补封印的光影,Ceris 的太古末影之力形成巨大的茧,艾比盖尔的末影水晶手链与星之彩的光芒交织成脆弱的网。
格赫罗斯对此毫无察觉,它的巨眼依旧盯着星之彩的能量尾迹,液态铁海洋掀起的巨浪规律得像节拍器。
奈亚拉托提普打了个哈欠,雾气重新凝聚成看台上的身影,这次他披上了件由黑洞碎片织成的斗篷。
“比起亲手推倒积木,看别人怎么把自己玩死更有意思。”
他从星云里摘下颗白矮星,抛来抛去当作消遣,“等格赫罗斯撞碎那层‘生命之锁’时,记得叫醒我 ——
“我想看看莎布·尼古拉斯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比当年被原初之神背叛时更精彩。”
远处的格赫罗斯突然加速,液态铁海洋的潮汐声变得急促。
奈亚拉托提普接住差点掉落的白矮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哦?看来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学会赶场了。”
他往后靠在星尘座椅上,将格赫罗斯的追猎、星之彩的逃亡、人类的反抗…… 统统纳入视野。
这场无需他插手的宇宙级闹剧,正朝着最混乱的结局狂奔。
而他要做的,只是带着足够的耐心,当个优雅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