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一睁眼就是一片黑,只能用听觉勉强辨认时间。
蟒君侧坐在她床头,见她醒了便开口道:“一下子竟睡到午时,是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午时?那今日的归宴呢?桃锦为何不叫醒我?”白辞一下心悸了起来,一连串问了许多。
“别急别急。刚刚这家的老夫人余氏来看过你了。”蟒君缓缓道来,“瞧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唤醒你,归宴自是推迟了。”
茫然无措出现在白辞脸上,还从来没有谁为她而推迟过什么宴席,而且这么重要。这个白府究竟是觉得有多对不住原主,才能做到这样?
然而,让白辞更觉得诡异的事在后头。
“我去帮你打听了一下这府上的消息,还有你现在的近况。”蟒君见白辞一脸震惊,不禁笑了出来,而后又正正衣襟,一脸严肃,尽管笑意盎然眼底。
白府,是九大洲中离首洲最远的沧州的东南方向一个小国的将军府。
家丁简单,老夫人余氏和老爷子白秦,大儿子白偌和其夫人林氏,也就是原身的父母,小儿子白襄和夫人徐氏。
老爷子常年在外出征,大儿子白偌战死沙场,林氏是个商贾之女,虽怀有身孕,但地位极卑,那时二夫人也有身孕,不甘孩子生下来作庶,便将林氏赶出了府,老夫人余氏不知情况,以为林氏只是出门寻访。
林氏一路向她父亲那边找,却是没找到父亲,被一个父亲的友人收养,生下孩子六年后咽了气。
后来白瓷渐渐大了,友人也无力支付花销,便修书给白府,那日白秦亲手拿到这份信,便勃然大怒,后来查实,更是愧疚不已,命人将白瓷接回白家。
白瓷理应知道了白秦是她爷爷,她也应该是白府的小姐。但白瓷自小双目失明,十分自卑,不敢去找。才让徐氏逍遥了这么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白辞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起身让蟒君帮她梳洗更衣,换做别人,她着实不习惯。
“桃锦。”白辞开口唤道,“你在吗?”
“在的,小姐。”桃锦应声,倒是乖巧,“小姐可是要洗漱?”
“不,随我去给爷爷请安。”白辞声音一贯清冷,如今穿入这十岁稚童的身子里,倒显得可爱。
桃锦见了白辞,觉得可爱的紧,想揉一揉,可是迫于身份又没敢:“是,桃锦牵着您走。”
白辞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桃锦被瞬间击杀,太可爱了叭!她家小姐怎么这样可爱耐看呢。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昨天满脸泥污,狼狈的很,自然是看不出原本模样,只让人觉得可怜和歉疚。现在梳洗打扮一番,却是让人想亲近,让人心生怜爱。
桃锦自己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里挡得住这样的暴击。
蟒君仍化作小蛇盘在白辞腕上,此刻感到有些炙热的目光,微不可察的吐了吐信子。
到了厅堂,一番礼拜过后,白辞熟悉了情况,松了一口气,这安澜国的白府,家里人大都很和善,除了二夫人徐氏。
“怎么现在才起?”二夫人瞪着白辞,“没规矩!”
“白辞自小在干爷爷家长大,性子散漫,望夫人见谅。”白辞乖巧地说,眨了眨无神的双眼。
徐氏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这,这小姑娘真是比常年待在府上的芷玉还要贵气!再加上那张脸,她徐氏说什么都是没用。
“徐氏!你闹够了没有?”白襄一脸厌恶冲徐氏吼道,“今日破例解你的禁足,给你点颜色,你是不是要去给我开染坊!?”
“不、不是的,我……”徐夫人呼风唤雨惯了,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夫君,我只是觉得……”
“好了,徐氏你今天也累了。回房休息去吧!”老夫人余氏不停地在给徐氏台阶下。
徐氏一脸茫然,被手下的婢女强行扶走了。
白辞扯扯嘴角,终于开口:
“爷爷,归宴一事,是今日办吗?”
“无妨,你若是身子还需要恢复,就在休息几天,毕竟归宴是为你而办。”白秦低声笑了笑,笑声里很是宠溺,“你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
白辞一愣,嘴角终是有了一抹笑意。
归宴被推到一个良辰吉日,白辞也可以先熟悉环境,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到白府之外的地方活动活动,找找有没有治眼睛的药材。
可以装瞎,却不能真瞎。
白辞拜别一众人,径直走到了关押白芷玉的房间。
“桃锦。你回去吧。”白辞支开桃锦,“我想和堂妹好好聊聊。”
“是。”桃锦福了福身踏着小碎步走了,她最愿意听她家小姐的话了。
白辞示意门口侍卫推开门,门开了,她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摸索着进去,好几次摔了跟头。
“你是?”白芷玉开口,声音清甜的好听。
“白辞。”白辞甜甜一笑,循着声音摸了摸白芷玉的脸,“对不住,我也不知为何你要因我而被发卖。”
白辞心下一阵歉疚,她听说过奴隶可以随意发卖,可这是白徐两家的小姐,在安澜也是可以随便发卖的么?
白芷玉终究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见白辞这么温柔,一下子抱住白辞就哭了出了。
白辞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啦没事啦,别怕。”
白辞这人最是怕别人掉眼泪,当初鸢香赖在她身边,一掉眼泪,她就心软,怎么也赶不走。
没想到这一安慰,白芷玉哭得更厉害了。
???白辞搞不明白。
“不哭了昂,有什么委屈和师……和堂姐说,好不好?”白辞揉揉芷玉的小脸,为她擦去泪水,轻轻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会让爷爷将你发卖出去的。”
“姐姐,你是,看不见么?”芷玉哽咽着,伸手摸摸白辞的眼睛。姐姐,你明明才是最受委屈的吖。
白辞点点头,面色愈加柔和。
芷玉知道母亲对眼前的姐姐和姐姐的母亲做了什么,心里很是难过愧疚,心想着她与堂姐的第一次见面肯定是不愉快的,不是白辞先骂她,就是她先打白辞。没想到,白辞姐姐竟然这样温柔。
她真的好喜欢白辞姐姐。
“我真的可以,叫你姐姐吗?”芷玉有些稚嫩的声音一下子让白辞这颗心都化成了水。
“可以的,你想什么时候喊就什么时候喊,”白辞抚抚芷玉的头,心道:真是和鸢香很像啊,惹人怜爱。
“真、真的?”芷玉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嗯。可以。”白辞眉眼弯弯,嘴角牵起一点暖意。
“姐姐!姐姐姐姐姐……”芷玉缠着白辞喊了好几声才罢休。
“嗯,我在。”白辞习惯性地答应下来。
莫要让徐氏将这样好的孩子带歪了才是。心里想着,白辞将芷玉带回卧词阁,让守卫和白秦讲明。
白秦知道后,也是震惊,徐氏把林氏赶出去,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白辞的母亲,可这孩子心胸何以如此宽广,竟托人告诉他:徐氏做的事应让她自己承担,而不该牵累白芷玉这个孩子。
白秦叹了口气,将命令下达到府中。
从此往后,白芷玉不再是白府的嫡小姐,而是嫡长女白辞的贴身俾子。
“什么?!”徐氏一瞬间恍惚了。
她知道白辞该很痛恨她,她也不想要白辞原谅,她最担心的还是白芷玉,万一被发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这个亲娘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被卖到人家当丫鬟还好些,可几乎不可能。
白芷玉从小便是个小姐,不会伺候人,除了琴棋书画什么也不会,怎么可能会有人家要呢?
她为这事都急得团团转了,没想到白辞倒成了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
徐夫人心里现在乱的像一团浆糊。她也说不清她对白辞的感觉,是亏欠么?悔恨么?
在她最无助时,帮她的竟是白辞这个小姑娘么?
她当初做错了?
徐夫人当着侍女梨落的面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双眼通红:“梨落,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徐夫人是将门虎女,性情烈的很,倔强又好强,有仇必报,可但凡谁对她好一点,她都恨不得用命去偿还。
白家二子白襄是个窝囊废,只是当初在庙宇中帮她夺回了被扒手偷走的锦囊,她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神一动,便嫁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鸣不平。
可此刻她却不知如何面对白辞。
白辞用大度渡了她的嫉妒,她却想着如何在解禁后刁难白辞。
“徐氏啊徐氏,你不是自诩无愧于心么?”徐氏自嘲的笑笑,“这就是你的无愧于心!?”说罢,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嚎啕大哭。
卧词阁中,白芷玉小心地踏进白辞的寝室。许多俾子都一脸不可置信,小姐真把二小姐带回来了!?
二人不是苦大仇深么?
苦大仇深会给对方梳洗绾发?
苦大仇深会询问对方的口味?
苦大仇深会任由对方缠着叫姐姐只是温柔的笑一笑?
她们知道小姐温柔,做小姐的下人很轻松,可是,
小姐!你真的瞎!啊这可是白芷玉啊!小姐你冷静点!(*`Ω´*)v!你们该是这个画风!?温柔得看人啊小姐!不要被狐媚妖子勾引了去!
然而,只能在心里喊喊,憋的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