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熠的指尖还沾着冰淇淋的甜腻，他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水族箱里游弋的鱼群，却在取景框里悄悄偏移——百诺的侧脸落进画面一角，被蓝光描摹得格外清晰。
“别动。”洛小熠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像小鱼吐出的泡泡，“这条鱼和你好像。”
百诺抬眸，看见玻璃幕墙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洛小熠的睫毛在幽蓝的光里扑闪，像某种振翅的蝶，在深海与现实的交界处徘徊。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笔，木质笔杆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压痕，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像一滴坠入深海的泪。
“哪里像？”她问，语气平静，却悄悄放慢了呼吸，胸腔的起伏变得轻而缓，仿佛怕惊扰这一刻的静谧。
洛小熠凑近，近乎将她环在怀中，发梢蹭过她的肩膀，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还有一丝海风般的清爽。他指着一条银色的鱼，指尖几乎贴在玻璃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你看，它总是独自游在最前面，但偶尔会回头——”
这时，鱼群突然转向，鳞片折射的光斑跳跃在百诺的袖口，像星星坠入深海。
“——像是在等谁。”
百诺的心脏不自觉一颤。
洛小熠的拇指擦过手机屏幕，放大了焦距。镜头里，百诺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深海里的珊瑚，安静又隐秘。他假装调整角度，实则让两人的影子在玻璃上靠得更近——近到仿佛呼吸交缠。
“拍好了吗？”百诺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再等一下。”洛小熠的指尖悬在快门键上，迟迟未按。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水族箱的潺潺水流，却故作轻松地笑道，“光线不够好。”
百诺没拆穿他。
玻璃另一侧，鱼群突然散开，又聚拢，像一场无声的潮汐。洛小熠的影子在波光里晃动，和女孩的影子重叠了一瞬——仅仅一瞬，却像是被深海铭记的某个秘密。
“好了。”洛小熠终于按下快门，低头检查照片时，耳尖却开始泛红，“……果然没拍好。”
百诺的目光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
照片里，鱼群早已模糊成一片氤氲的蓝色雾气，像是被海水晕开的墨水，边缘处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那些游动的轨迹交织成朦胧的网，将整个画面笼罩在流动的蓝色薄纱之中。
而在这片朦胧的蓝雾中央，他们的影子却清晰得近乎锋利。洛小熠的轮廓被水族箱的蓝光描摹出一道柔和的银边，玻璃折射的光线在二人之间流淌，将两个影子连接成一片完整的光域。那些细碎的光斑像是散落的星辰，坠落在百诺的肩头，又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最终停留在两人几乎相触的指尖。
而在照片最边缘的位置，玻璃反射出一道几不可察的痕迹——那是她方才不自觉地，向少年靠近了半步的身影。
“删了吧。”她说，却伸手接过手机，指尖不经意擦过洛小熠的手背，像海底的电流，轻微又致命。
洛小熠怔了怔，突然笑了：“不行，我要留着。”他抢回手机，藏进兜里，“这是证据。”
“什么证据？”百诺追问，声音里带着一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柔软。
“证明你真的会笑。”
百诺愣了一秒，随即别过脸。但洛小熠已经看见了——她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比深海鱼类的荧光还要罕见。
水族箱的灯光忽然变换，整片蓝暗了下来。无数细碎的光斑在玻璃上浮动，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梦境。洛小熠的呼吸轻轻拂过女孩的耳畔，带着清新的香气，女孩的睫毛在暗处微微颤动，像深海鱼群游过时搅动的微光。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在这片碎蓝无尽的光影里，有些心事沉入深海，有些梦境浮出水面。而鱼群依旧在游动，一圈又一圈，仿佛这场少年心事永远不会有终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