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馆前的白鲸展厅安静得能听见循环过滤系统的嗡鸣。凯风站在巨大的弧形玻璃前，背包带松垮地挂在右肩。白鲸在水中优雅地转圈，时不时喷出一串珍珠般的气泡。
沙曼的出现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脚步轻得几乎融进地毯里，却在距离凯风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白鲸突然转向激起的浪花打湿了玻璃，水珠顺着透明的屏障滑落，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正好映在她的脸颊上。
“我已经记录完白鲸的资料简介了，你完成的怎么样？”沙曼的声音比水族箱的气泡还轻。她翻开笔记本大致浏览了一遍，纸页间夹着几片压平的银莲花瓣，边缘已经有些泛黄。
“给你买了可乐。”
凯风的回身，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嗯。”他接过女孩递来的饮料，打开瓶盖，将手中这瓶送到女孩手中后才拿过另一瓶，温和地笑，“它们游得很开心。”
沙曼的铅笔在纸上轻轻滑动。她画的不只是白鲸——还有玻璃上重叠的倒影。凯风的轮廓被水波扭曲拉长，像一株随洋流摇曳的海藻，而她自己的影子恰好落在他肩膀的位置，像是某种无言的依靠。
“怎么看出来的？”她好奇地问。
凯风走近一步，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他指向水里正转圈的白鲸：“你看，它游动的弧度比平时更舒展。而且……”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女孩，“它刚才喷出的气泡是心形的。”
沙曼睁大眼睛，果然看见一串气泡在水里慢慢变成爱心的形状。她忍不住笑起来：“真的诶！”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小白鲸突然朝他们游来，在玻璃前停下。它歪着圆圆的脑袋，黑珍珠般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沙曼。
“它喜欢你。”凯风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白鲸对温柔的人特别亲近。”
沙曼试探性地将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小白鲸立刻凑近，将雪白的吻部轻轻抵在她手掌的位置。它深黑的眼睛里映出两人的身影，瞳孔像两颗沉在牛奶里的黑珍珠。
隔着玻璃，她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像是白鲸在和她打招呼。
“它在亲我的手！”沙曼惊喜地转头，却发现凯风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柔软得像海面的月光。
“白鲸的吻部有很多神经末梢。”凯风轻声解释，声音像缓缓流动的海水，“它们用这种方式感知世界。”说着，他也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白鲸立刻转向凯风，发出欢快的鸣叫。凯风微笑着，用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圈，小白鲸居然跟着他的动作转了个圈，溅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好厉害……”沙曼小声感叹。
凯风的耳尖微微泛红：“只是……寒山星门的弟子更擅长与水中动物交流。更何况我只是懂得比你早而已，现在你也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握住沙曼的手腕，轻轻带着她的手指在玻璃上画了条波浪线。
小白鲸立刻模仿着这个动作游动起来，雪白的身躯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沙曼能感觉到凯风的手指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写字习武留下的薄茧。
“它们很聪明。”凯风的声音近在耳边，“能记住每一个来看它的人。”
沙曼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悄悄注视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凯风微微低头，发梢扫过眉骨；而她仰着脸，眼睛里映着水族箱的蓝光。小白鲸在他们之间游来游去，像是要把两个影子连在一起。
饲养员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推车的吱呀声。白鲸们立刻转向声源，宽大的尾鳍拍打出细密的水泡。
凯风的右手在沙曼身侧微微颤动。他想告诉女孩，白鲸的皮肤温度比人类低1.5度，想解释这种生物能发出200种不同的声音，却最终只是将手举到与她的影子平齐的位置。他们的倒影在玻璃上相隔一指的距离，白鲸从中间游过，像一道柔软的界限。
凯风站在她身后半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白鲸的脑容量相对较大，它们……”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沙曼因兴奋而泛红的耳尖上。
玻璃另一侧，小白鲸调皮地转了个圈，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趁着沙曼专注地追随着小白鲸的身影，凯风悄悄抬起手，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了玻璃上——恰好覆盖在白鲸刚才亲吻的位置，与女孩先前的手印重合。
亚克力玻璃还残留着沙曼掌心的温度。凯风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真的隔空触碰到了她柔软的皮肤。小白鲸好奇地游回来，黑亮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转动，突然发出短促的鸣叫，像是在偷笑这个秘密。
“它怎么了？”沙曼转过头，发梢扫过凯风的肩膀。
凯风迅速收回手，喉结轻轻滚动：“可、可能是饿了。”他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沙曼不疑有他，又开心地转向玻璃。凯风悄悄松了口气，却看见小白突然用鼻子顶了顶刚才两人手掌重叠的位置，然后俏皮地吐出一串心形气泡。
白鲸发出悠长的鸣叫，声波在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那些涟漪撞上玻璃，震落的水珠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流淌而下，在展台边缘汇成一条透明的细线，最终消失在排水孔的黑暗中，像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沙曼先直起身：“要闭馆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凯风应了一声，将沙曼的笔记本装进自己的包中，拉上拉链。
离开时，白鲸正用尾鳍拍打水面，溅起的光斑将整面玻璃变成晃动的星空，而饲养员的推车停在展厅中央，上面放着一桶还没开封的鲱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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