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高二一班的过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百诺!求占卜我这次月考能不能进前十……”
“副会长!我下周的演讲比赛运势如何?
百诺面前铺着一块深蓝色丝绒布,水晶塔罗牌在她指尖流转。她轻咳了两声,声音清冷,言简意赅:“每人限一个问题,抽三张。”
蓝天画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占卜现场,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东方末:“喂,你说,百诺这么准,要不要让她算算你这次月考能不能超过我?”
东方末抱臂冷哼:“无聊。我不用占卜也能碾压你。”
“哈!那你就是不敢!”蓝天画坏笑,“怕算出自己会输?”
东方末眯眼:“我是怕你哭。”
“自大狂!”蓝天画气鼓鼓地拍桌,她转头,正好看见洛小熠站在队伍末尾,目光安静地落在百诺身上。
洛小熠站在队伍末尾,看着百诺垂眸解读牌面的侧脸。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下一位。”百诺头也不抬地整理着塔罗牌。
洛小熠挠着头在桌前坐下:“哈哈,那个……我不知道要占什么,副会长随便帮我算一个?”
教室里顿时响起起哄声。百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牌角。
蓝天画立刻从旁边探出头:“哇!随便占的最准了!百诺快给他算算桃花运!”
“谁要算那个啊!”洛小熠耳根发红,百诺的指尖在牌面上轻轻一顿。
“那就……近期运势。”百诺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洗牌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倒吊人,逆位。”
牌面上的男子终于从倒悬状态解脱,长发垂落肩头,眼神清明。
“等待的终结。”百诺的声音很轻,“意思是,你纠结的事情……会有答案了。”
第二张牌翻开时,窗外突然吹进一阵风。
“权杖八,正位。”
八根权杖划破长空,势如破竹。
“行动的时刻。”百诺的指尖在牌面上停留,“预示着有些机会转瞬即逝。”
最后一张牌被翻开时,洛小熠听见蓝天画倒吸了一口气。
“星星,正位。”
璀璨星空下,少女跪在池边,将希望之水注入尘世。
百诺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阳光照在牌面上,那些金色的星芒仿佛真的在闪烁。
“这是……”
“很厉害的牌吗?”洛小熠凑近了些,闻到百诺发间淡淡的香。
百诺轻轻点头:“逆位转为正位,意味着破碎的希望会被重新点亮。”她顿了顿,“有人会……成为你的星星。”
话音刚落,一张牌突然从牌堆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课桌上。
“圣杯骑士。”
持杯的骑士单膝跪地,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蓝天画激动地摇晃着东方末的手臂:“是求婚牌!绝对是求婚牌!”
“白痴吗你!”东方末嫌弃地甩开她,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张牌。
百诺迅速收起所有牌,但洛小熠分明看见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以及——那张“圣杯骑士”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日期。
正是游园会当天。
“既然百诺的占卜这么受欢迎,不如我们游园会的主题定为‘命运迷宫’?”刘阳烨突然冒出来,“设计解谜游戏,最终答案用塔罗牌提示。”
百诺皱眉:“塔罗牌不适合作为解谜工具,容易误导。”
洛小熠立刻附和:“而且百诺作为副会长已经很忙了,再让她负责解谜设计,你想累死我们班长吗?”
刘阳烨挑眉:“哦?你倒是很关心副会长?”
洛小熠面不改色:“你不是说当上会长这次游园会的主题我来定吗?那我提议我们可以组织一场义卖,大家把自己用不上的物品摆出来售卖,最后统一捐给需要的人。”
蓝天画在旁边偷笑,被东方末弹了下额头:“傻笑什么?”
“要你管!”
洛小熠看向百诺,眨了眨眼:“怎么样?”
百诺低头整理牌,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你。”
游园会当天像是吹响了狂欢的号角,原本安静的校园瞬间沸腾起来。广播里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各个班级门口迅速摆出了五花八门的摊位招牌,空气里混杂着期中考试刚结束不久的呐喊和学生们兴奋的喧哗。
“快快快!导览图给我看看!”蓝天画一把从凯风手里抽过一张花花绿绿的游园会导览图,和沙曼脑袋凑在一起,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美食街肯定人多,我们先去……”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纸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抽走。
“谢了,正需要这个。”东方末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过来,两根手指夹着那张导览图,得意地晃了晃,转身就打算走。
“东方末!你抢什么抢!自己不会去拿啊!”蓝天画立刻炸毛,扑上去就抓住导览图的另一角,“还给我!是我先拿到的!”
“谁拿到就是谁的。况且这是凯风手里拿的,凯风的就是我的。”东方末插科打诨,毫不松手,反而用力往自己这边扯。单薄的纸张瞬间在两人的角力下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
“你放手!”
“你先放!”
两人怒目而视,谁也不让谁。凯风在一旁试图劝和:“那个……我这里还有一张……”
但完全被忽略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争夺这张代表“主权”的纸上。
就在这激烈的拉锯战中,两人的视线却都不约而同地、猛地被导览图上的某个摊位吸引了过去。
【趣味射击馆·挑战你的精准极限!特等大奖等你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眼睛里“唰”地一下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和好胜心。
“射击?”东方末挑眉,语气充满了兴趣。
“正合我意!”蓝天画毫不退缩,立刻接话。
刚才还争得你死我活的导览图瞬间失去了争夺的意义——目标已经锁定!
“哼,看来有人要自取其辱了。”东方末率先松手,抱着手臂,用下巴看人,“敢比吗?输的人包了对方这学期所有的值日。”
蓝天画被这突然松手晃了一下,稳住身形,一把将皱巴巴的导览图拍在旁边还在试图递新图的沙曼手里,叉腰瞪回去:“比就比!东方末,你等着擦一学期黑板吧!再加一条,输了的人还得当着全班面承认对方是‘神枪手’!”
“成交!”东方末扯出一个必胜的笑容。
目标一致,火药味却比刚才更浓。两人不再废话,几乎像赛跑一样同时冲向操场角落的射击摊位,把沙曼和刚刚走过来的凯风直接晾在了原地。
沙曼看着手里被扯得皱皱的导览图,和旁边另一张崭新的,无奈地笑了笑。凯风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互不相让的背影,了然地点点头:“目标很明确啊。”
射击摊前人气颇旺,一排玩具气步枪前站了好几个尝试者,但成绩大多稀松平常。东方末和蓝天画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接插到空位前,同时拍出游戏券。
“同学,二十发!”
“我也二十发!”
拿到枪,两人动作娴熟地检查了一下,几乎同时举枪瞄准前方不远处的目标——一排排不同分值的金属靶子。
“砰!”
东方末率先击发,十分靶应声而倒。他得意地瞥了蓝天画一眼。
“嘚瑟什么!”蓝天画话音未落,手下扳机扣动,“砰!”同样一个十分靶倒下。
比赛正式进入白热化。
“砰!”“砰!”“砰!”
枪声几乎连绵不绝。东方末风格凌厉,追求速射,一个个靶子在他快速而精准的点射下接连倒下,积分飞快上涨。他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游刃有余的弧度,偶尔还会抽空对蓝天画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蓝天画则更加沉稳,她每一次瞄准时间稍长,但击发无比果断,同样是弹无虚发,积分紧紧咬住。她全神贯注,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只有目标和准星,完全无视了东方末的干扰。
“哇!快看那两个人!”
“好厉害!几乎没脱靶!”
“他们是一起的吗?好像在比赛?”
周围的同学很快被这对枪法神准又气氛诡异的组合吸引,渐渐围拢过来,发出阵阵惊叹。
“喂,你行不行啊?手抖了吗?怎么才这么点分?”东方末一边上弹一边开启嘲讽模式。
“闭嘴吧你!”蓝天画毫不客气地回怼,手下又是一发命中,打掉了一个高分的移动靶,“看见没?这叫实力!”
中途,该项目的负责人为了增加难度,悄悄启动了几个随机移动的小靶子。
“呵,小菜一碟。”东方末反应极快,枪口一甩,“砰”地一声,移动靶刚冒头就被击落。
“动作花哨有什么用?”蓝天画冷静地评价,几乎是预判了另一个移动靶的轨迹,稳稳地将其击落,“得分才是硬道理。”
两人的积分你追我赶,交替上升,始终拉不开巨大差距。而他们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扫过奖品区。最高分的限量版模型无人问津,他们的焦点都落在了二等奖区——其中那对设计酷炫的战术手套,防护性和灵活性俱佳,一看就是为运动或户外设计的,格外吸睛。
“归我了!”蓝天画换弹夹的间隙,再次宣布主权,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加持运气。
“呵,做梦!”东方末冷笑,射击的动作更加专注用力,好像每一枪都在为那双手套而战。
最终回合。二十发子弹即将告罄。积分板上,两人分数依然胶着。最后一发!
东方末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稳稳地瞄准了一个分值最高、位置也最刁钻的靶心。
“砰!”
靶子应声而倒!积分瞬间跳升一截!
他几乎是同时看向蓝天画。蓝天画的最后一发也击中了,同样是一个高分靶,但总分终究以极其微弱的差距,落后于东方末。
蓝天画撇撇嘴,利落地指向旁边一个同样很酷但单件的磁吸式水杯:“我拿那个。”她表现得满不在乎,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那副黑色手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摊位。走了十几米,东方末忽然停下,转身,把他刚赢来的那副手套有点粗鲁地塞进蓝天画怀里。
蓝天画被这突然袭击搞懵了,下意识抱住这质感硬朗的奖品:“……你干嘛?”
东方末立刻移开视线,表情极度不自然,语气硬邦邦:“码数小了,戴着勒手。退又没得退,浪费。看你一天到晚爬高爬低咋咋呼呼,正好缺副手套保护一下免得老是擦伤,麻烦别人。”
语速快得像扫射,说完立刻扭头,装作看旁边的树梢,耳根却有点发红。这理由找得比刚才更别扭了——他根本还没试戴过,怎么知道码数小了?
蓝天画低头看着手里这副明显是标准男码、做工精良的手套,又抬眼看看东方末那副“爱要不要”的别扭样子。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炸毛或者调侃,只是挑了挑眉,脸上那种惯常的、充满活力的表情突然转变为带着戏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的笑容。
她非但没还回去,反而慢条斯理地开始试戴。黑色的手套完美地贴合了她的手指,活动自如,防护到位。
“哦?小了?”她举起戴好手套的右手,五指张开,在他面前灵活地动了动,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明显的揶揄,“我看……刚刚好啊。”
东方末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视线被迫转回来,落在她戴着“他的”手套的手上。那黑色衬得她的手指愈发利落,火焰纹路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她的张扬。他喉咙似乎哽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借口突然卡壳,最终只挤出一个单音节:“……哼。”
蓝天画向前一步,逼近他,脸上笑容扩大,眼神亮得惊人:“喂,东方末,你该不会是故意赢下来,就为了把这个送给我吧?”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东方末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毫不掩饰的、看穿一切的笑意。他耳根猛地烧了起来,下意识想后退,但自尊心又让他硬生生钉在原地。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眼神闪烁,“都说了是码数不对!”
“是吗?”蓝天画又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阳光和紧张的热意。她抬起戴着黑手套的手,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那……谢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清晰又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挑衅的肯定。
东方末彻底哑火,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瞪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噼啪作响的张力。
最终,他像是败下阵来般,猛地扭过头,几乎是粗声粗气地说道:“……啰嗦!走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几乎是有点仓促地大步朝前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强装的镇定。
蓝天画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下头闷闷地笑出声来。她转动了一下手腕,黑色手套的触感清晰而坚定。
她快步跟上,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调侃,只是心情极好地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阳光炙热,空气中漂浮着尘埃和喧闹。少年仓促的背影和少女戴着手套、悠然跟随的身影,一前一后,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张力满满的画面。这场比赛的胜负,早在那一刻,变得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