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日渐浓重,寒虫噤声不语,唯有无边的孤寂溢满幽谷,漫山的红枫叶随着凌冽的西风萧然凋落,有的飘在地上,积起一层枯叶,与往年的枫叶一般托体于青山;有的则飘在河面上,荡起圈圈涟漪,伴着流水去往未知的远方。
长空传来声声雁叫,南归的鸿雁凭风借力,直上云霄,排成一字形的队伍飞过涿鹿之阿,头雁看到广阔的土地上也有许多一字形的队伍正在忙碌着。那些上身打着赤膊的汉子,一个个满面黄土,额头流下的汗珠又在面上的黄土冲出一道道沟壑,他们排成一条长队,口中喊着号子,将从逐鹿旧城拆下的砖瓦木石运送到涿鹿之阿,在此处筑起了一座雄伟的涿鹿新城。
九黎霸主蚩尤丧命于轩辕剑下已有三年,东夷部落除少数南迁外,其余全部并入黄帝部落,东西两地归于一统。黄帝公孙轩辕欲继续定都轩辕丘,太辅风后力谏不可,轩辕丘位处西陲而东夷初定,两地东西相隔千里,若不加威慑恐变故突发,则东夷之地尽失。
轩辕听从了风后的进言,最终选择迁都于涿鹿之阿,一则涿鹿旧城是蚩尤为了作战修建的军城,不适合定都后的行政安排,且涿鹿旧城在涿鹿之战中受损较重;二则为女妭之故,涿鹿之野干旱无雨,定都拥有丰富水源的涿鹿之阿,是最好不过。
涿鹿新城最先砌好了外城墙,高约三丈,顶宽一丈,外壁是青灰色的石砖和泥黄色的土砖。随后又开始搭建起了内城,紫微殿、太微殿、天市殿,三座大殿以品字形分布在内城中,分别对应着天上星辰的三垣。外城的官署和民居此时还在陆续修建之中,两名役夫合力抬起一根粗沉的椽木,要将它搬运到道路另一边刚搭起一半的屋子。
两人扛着椽木在路上走了一半,长长的椽木横过来将道路堵得死死的。从北边飞奔来一匹快马,马上的骑手身穿皮甲,腰别短刀,背后插着三柄红色令旗,他嘴唇发白,神情焦急,看到前方拦路的椽木,一挥马鞭抽在胯下黑马身上。黑马扬身起跳,在椽木上方飞跃过去,稳稳落地后,接着撒蹄向内城跑去。
惊呆的两个役夫许久才回过劲来,其中一个年轻役夫心中不服气,冲着骑手消失的方向谩骂了两句,负责带工的长辈立即给了他脑袋上一巴掌,“混账东西,不要命了,没看到那三根红旗子,那是传递边关急报的传令兵,他怕耽误军情没和你们计较就是了,你还敢嘴里不干净,反了你了?”
年轻役夫被长辈训斥的面红耳赤,连连低头认错,长辈却在望着内城,心里想着我们这些百姓刚吃了两年饱饭,可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紫微殿政事房中,黄帝公孙轩辕正在桌案后批阅各地送来的竹简,自从太史仓颉发明文字以来,轩辕就在全国推行文字,当今选举官员的一大要求便是通识文字。为使治下民众摆脱饥馑,轩辕又设置农官,以司农大鸿为首,用农事教诲百姓。黄帝正妃西陵氏遍植桑树,养蚕缫丝,于民间尊为“嫘祖”。
轩辕在紫微殿中不眠不休已有三天三夜,他双目发红,发冠凌乱。咳,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竹简上,一旁的侍官惊吓不已,急忙送上绢帕,又要去请岐伯为轩辕诊断。
“寡人无事,你们退下吧。”轩辕拿过绢帕,先将竹简擦干净,那上面写了历山一带的粮食歉收,民有饥荒,轩辕已命大鸿调粮过去。
令轩辕心烦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和北方荤粥部落的战争,荤粥部落逐水草而居,以放牧打猎为生,每至秋冬时节食物短缺,便南下劫掠。他们自炎帝时代已开始为祸一方,整个部落飘忽不定,六世炎帝姜厘两次率兵北征荤粥皆无功而返。
今年初秋,荤粥再次来犯,轩辕想要彻底清除这个毒瘤,命大将於则率兵两万,直捣塞外。於则随向导进入草原,却在草原上迷了路,再加上水土不服,军中士兵多有患病,於则只得下令撤兵以图修整,途径釜山时,却遭遇荤粥伏兵突袭,两万人被五千人围困在山中。自从三天前得到军报,轩辕是心急如焚,偏又不能在朝堂上表现出来,一直郁结于胸,今日吐出一口血来,反倒轻松了一些。
殿门外,脚步匆匆,背插令旗的皮甲骑士手捧竹简跪在殿外走廊中,殿前侍卫通报后,侍官接过竹简转呈给轩辕。轩辕看着竹简上前半段的赘述面色阴沉,直到看到后半段的话,他的面色霎时开颜,连呼三声:“好!好!好!”
从桌案上的木匣内拿出兵符,令侍官交于皮甲骑士,并传口谕:“命大将神皇为镇边将军,统帅边军,便宜处置一切军务,见兵符如见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