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帐内,长尚夫人面带桃粉,细长的指甲柔柔的搭在大君汗津津的脊背上,烛火摇曳,轻纱曼动,床榻前系着的铃铛急促响动了一阵后,又归于平寂。
从长尚夫人玉体上翻身下来,大君平躺在榻上,喘着粗重的鼻息,长尚夫人贴着大君的胸膛,将头枕在他的臂膀上。
大君年近七旬,在位二十年,那年他力排众议任用了大行伯这个年轻将领,与之率军奇袭王庭,当时的大君是他的侄子,他却亲手把自己侄子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高杆上。他接任大君之位,使大行伯接管王庭军队,马踏荤粥诸部,成就了大行伯荤粥第一战将的名号,当时大行伯的名字常被荤粥牧民用来吓唬夜里哭闹的孩子。
可由于当时形势所困,大君未能将荤粥各部的私兵彻底清除,却让每一部族私兵限制在一千人以下,可随着大君年老体衰,对各部的掌控日益松弛,各部私兵又成了他的心头之患。
此时大君闭着眼睛在斟酌一些事情,本是派大行伯统领各部私兵劫掠华族边境,在大行伯回报华族军队的撤退路线后,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解决各部私兵的好机会,使各部私兵和华族军队两厢厮杀,他便可以派王庭军队前去收尾。
可大行伯名义上一直宣称要强攻,还和各部将军争议不休,实际上却一直按兵不动,并且不断请求大君增加兵力,惹得大君不满,命使者前去严厉斥责大行伯。今日大行伯急忙派人捎来了口信,才算表露心迹,以释君疑。
大行伯言:“臣下不过是北原一牧童,年十七岁随大君征战四方,凡有二十一年,未敢稍负君恩。然此次违抗君命,只因各部私兵亦为我荤粥男儿,不可使丧于华族人之手,臣请大君慎思之!今南有轩辕氏合并东夷,东夷旧地人心纷乱,华族国力似强而空。我荤粥十七万民众,四人出一兵,可得控弦之士四万余。若得大君增兵,尽取华族北征军赤铜,制以铜镞,马蹄南下时,纵南疆十万兵马,我请为大君吞之!”
大行伯的话,微微触动了大君尘封多年的雄心壮志,他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兵马生涯,强弓快马,整个草原任我索求。念及往昔豪情,大君不禁放声大笑。
“大君,什么事使您如此开心?可否说与臣妾听一听。”长尚夫人满是媚意的声音,又把大君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如今的大君只有花白须发和两股赘肉。
大君对自己今夜在床榻上的表现不甚满意,又看着怀中风韵不减的撒娇美妇,便对长尚夫人安抚说道:“适想起大行伯派人捎来的口信,是以发笑。”
大君将大行伯的口信全部告诉长尚夫人,本以为她会钦佩赞扬,怎知长尚夫人好似天真的问道:“大行伯当今已是荤粥第一战将,军功显赫,若任他攻下南疆,名声权势俱是巅峰,到那时大君该怎么办呢?”
长尚夫人说完这句话后就聪明的闭上嘴,她知道近几年来大君愈来愈多疑,时时提防着任何人,大君有六个儿子,却没一个手里有兵权。她只需要略微提醒一下,剩下的交给大君自己的疑心就行了。果不其然,大君听到长尚夫人的话后,脸色霎时转阴,凝重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且放宽心,大行伯如我亲子一般,他即便打下南疆,也是为我打下来的。我已老矣,如能建不朽之功业,死后留与后代子孙,未尝不可。”大君犹自强装镇定,这一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长尚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君不可轻言死事,君若去时,我愿随君而去。”长尚夫人紧拥大君的身体,眼含泪花,泫然欲泣。“如果知晓长生之法便好了,我与大君生生世世不别离。”
“哈哈哈,你怎做孩童痴想?世上焉有长生不死之术?”大君用拇指拭去长尚夫人脸上的泪滴。
长尚夫人幽怨的看着大君,“大君莫要取笑臣妾痴,我听说大行伯夫人襄姬乃是无启国人,有长生术,不为他人所知。”
“荒谬矣!襄姬即是无启国人,如何为大行伯产下子嗣?”大君不相信长尚夫人所言。
“大君不知,无启国人内不通婚,唯有和外人可以生育。大行伯下人曾见襄姬有一玉匣,秘不示人,想来应是藏着不死药。”
想到那个自从来到草原就没有过一丝变化的襄姬,大君内心开始动摇了,思忖着大行伯私藏着不死药,又有吞并南疆的雄心,他难道要借我手中兵力一统天下,做个万世独尊的帝君?这是何等的野心?大君眼中好似又看到二十年前大行伯杀入王庭时,那柄血淋淋的金戈,既能指向上一任大君,又如何不能指向这一任大君?
看大君下床后径回王帐,长尚夫人便知离间奏效。哪怕是十年前,大君也不会被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蒙骗,只可惜大君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大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