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以浔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院子里，楚钧尧和曹煊都安静地坐在一边，如出一辙的神思深藏，面沉如水，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季淮清坐在楚钧尧旁边，看着曹煊和楚钧尧他们两个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安静把玩自己的佩剑。而凌骁抱臂站倚树而战，手中一直来回把玩着那颗子弹，雪白腕子上的一圈青紫各外明显，如果说楚钧尧和曹煊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奇异的平静，那凌骁此刻肃杀凌厉的神情以及不是暴风雨，那该是刀子雨了，反正季淮清是看的心惊胆战，不想也不敢在招惹他了。

　　“我派去的人回来回话了，”赵以浔一回院子，季淮清立刻从院子里沉闷安静的气氛之中得到解脱，他难得的觉得赵以浔这么顺眼，“没有打捞到那个黑衣人的尸体，只有一些带血的衣服碎片。”

　　曹煊说道：“人没死。”

　　“肯定的，这么短的时间，如果真死了尸体一定还在水里，”楚钧尧也确定那个黑衣人没死，“更何况当时安之伤的是他的肩膀部分，流血虽多却应无碍。”

　　“我已经继续让人去找了，那条河是从流晶河流到城外的，”赵以浔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故作玄虚地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一不小心瞥到凌骁杀意凛冽的可怕样子，手上的扇子差点没拿稳，“流晶河畔有谁，大家都知道吧。”

　　“司理理，”季淮清也知道司理理的真实身份，“以浔哥的意思是，神庙余孽和北齐也有联系。”

　　“很有可能不止北齐，”楚钧尧开口，还是刚刚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眼中还想一闪而过了什么季淮清看不懂的东西，“南庆，东夷，都有极大的可能有人和神庙余孽有联系。”

　　曹煊冷冷开口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接下去，怎么办，”季淮清虽然是在场所有人之中和那场政变，和神庙，牵隔最少的人，但是他对神庙的仇恨绝不逊于凌骁他们任何一人，“神庙余孽藏匿在京都城中，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都不管的吗。”

　　“杀。”

　　凌骁开口了，声音阴郁低沉，肃杀暴戾，大热的天里让人感觉浑身发冷，好像一条毒蛇在你身上爬了一圈，然后吐着信子看着你，那种已经不属于人的阴冷冷酷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赵以浔和季淮清一同看向站在后边的凌骁，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回了眼神，现在的凌骁实在是有些可怕，阴鸷暴戾，眼神危险沉寂，好像在酝酿着一场极大的危险，毫不遮掩的杀气，让他完美的容貌看上去冷肃至极，到不像是一样板着张冷脸，嘴角居然带了几分笑意，那笑渗人的很，残暴嗜血，比起人更像是遇见猎物的凶猛野兽。赵以浔和季淮清此刻都非常衷心的希望，凌骁还是像以前一样板着一张棺材脸的好，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最起码他也不吓人。

　　楚钧尧声音深沉：“杀是肯定要杀的，只是咱们现在两眼一摸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杀？”

　　“来，集思广益，”曹煊招呼众人围坐在一起，凌骁也在坐在了季淮清的身边，“咱们一点点来想想看神庙余孽的下一步动作。”

　　“我先来，”季淮清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说话，“旁的先暂且不说，只一点你们觉得神庙余孽是刚刚进入京都还是这些年一直就有人埋伏在南庆的京都城。”

　　“我个人是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情况的，”季淮清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型，但是该到说正事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镇定雍容的大家气度，一看就是从小在裴沅身边长大的，“叶二哥已经在京都待了小半年了，以他对神庙的仇恨和手段心智，不可能不会发现有神庙余孽隐藏在此，即便是他们发现了叶二哥，匆匆撤离那更无异于把自己直接暴露出来，所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次庆帝寿宴，神庙余孽才踏足京都。”

　　众人都点了点头，他们也都明白确实是这个道理，楚钧尧补充道：“也有很大的可能是神庙余孽早就隐藏在南庆各地，只是一直没有踏足京都。”

　　“为什么，”赵以浔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按钧尧所说的那样，为什么神庙余孽这些年不踏足京都，无论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在京都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云集之地，旁的都不说，只说搜集情报这一点就比别的地方方便，别说是神庙余孽怕了陈萍萍的监察院。”

　　“因为叶闲，”曹煊开口，“如果熙和真的跟神庙合作，以她的能力性格，在神庙余孽之中地位一定不低，她又那么了解叶闲，如果她早知道叶闲会到南庆会来京都，神庙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

　　“不是，这就又有另一个问题了，”赵以浔有些烦躁地转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熙和怎么会知道安之他一定会来南庆的京都，连咱们都是因为淮清当时找到他，传信给咱们，咱们方才知道安之的踪迹。”

　　赵以浔顿了一下，在开口之时已经不免带了两分沉重：“或者说咱们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确定安之还活在世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年了，咱们当年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去找他，可比熙和上心多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可是熙和是怎么知道安之的消息的。”

　　凌骁还在低头把玩着那颗神庙的子弹，语气冷淡：“他的身世还有叶轻眉。”

　　“原来如此，”季淮清恍然大悟，他之前只想着叶闲的亲生父亲是庆帝，却忘了叶闲他那位传奇的母亲，也和神庙颇有渊源，“熙和既然和神庙合作，必然是从神庙那里知道了叶二哥的身世，再加上她那么了解叶二哥的性子，所以知道他会到南庆京都也就没什么出人意外的了。”

　　“这算是解释了一半，”赵以浔点了点头，这个解释的通，“那我的另一个问题呢，她怎么就能确定安之没死呢，就算是咱们，说实话，当年就算是咱们几个，恐怕都认为安之已经不在了。”

　　“那当年谁能知道叶二哥的踪迹，”季淮清挠了挠头，当年叶闲一夜之间失踪，连楚钧尧他们都一头雾水，那最有可能知道背后隐情的不就是，“唯一有可能知道叶二哥行踪的除了他自己，就是……”

　　好在坐在他身边的楚钧尧眼明手快，赶紧一巴掌拍在季淮清的脑袋上，让他把这句话又给吞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季淮清那句话指的是谁，是的，如果当年真的能有人在楚钧尧他们几个的眼皮子底下，在修罗狱的势力范围之下，劫走藏匿起叶闲三年之久，还一点风声都不露，除了叶闲自己，也就只有西楚新君裴泓了。

　　裴泓有这个手段，以他的性子，也做的出来这种事情，唯一的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不可能，陛下有多恨神庙你们还不知道吗，”赵以浔第一个表示不相信，“绝对不比安之少，如果真有神庙余孽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蹦跶，现在还轮得到咱们坐在这想神庙余孽的问题，陛下他早就自己亲自动手彻底把神庙给铲除干净了。”

　　“他绝对不会和神庙余孽合作，”凌骁也同意赵以浔的话，“只是可能神庙余孽用了什么手段从他那里探知了叶闲的下落。”

　　“有什么手段，能让陛下无知无觉，还全身而退，”曹煊也不相信，“这已经不是多谋似鬼神了，这压根就是鬼神附体了吧。”

　　对于曹煊而言难得的且有些不合时宜的吐槽，此刻众人包括凌骁都深以为然。

　　裴泓，先昭帝和懿文皇后的嫡子，昭阳君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曾经的昌平王，如今的西楚陛下。

　　容貌极盛，可凌骁平分秋色，聪慧善谋，不逊于昭阳君裴沅，武功高强，可与宗师一战，手段毒辣，澹泊公叶闲也要甘拜下风，学识渊博，能与楚钧尧分庭抗礼。

　　裴泓，基本上就是一个完人，智谋手段，学识能力乃至于出身容貌，没有一点瑕疵之处，除了性格过于的冷郁刻薄，阴鸷暴戾，喜怒无常，偏执疯癫，掌控欲极强不说，有时候也太过于的离经叛道，而且除了极少数的亲近的人，对于世上的其他人或者事总是缺乏同理心，漠然冷酷至极。

　　用叶闲的话来说就是，裴泓绝对是有什么‘反社会人格障碍’，具体是什么意思，估计也就只有叶闲自己知道了，反正不想什么好话。

　　对于这样的一位君主，即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楚钧尧他们也不敢在裴泓面前有多放肆，总是有些谨慎而小心翼翼的，相处之时也总是有些疏离的，相较于他姐姐，已故的昭阳君裴沅而言，楚钧尧他们对他就做不到全身心的无理由的相信。

　　“好吧，这个问题有太多疑点，也先暂且放下不说，”赵以浔发现他们讨论了半天，好像没讨论出一个有用的线索，“那就想想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叶闲不是说了吗，”凌骁开口，他抬头看着飞过天边的一群鸟儿，“庆帝的这个生辰，过不踏实的。”

　　“他们会在庆帝寿宴那天再出手，”看着众人或深思或了然的样子，季淮清却好像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出手？对谁出手？为什么出手？”

楚钧尧听到季淮清的问题，反问一句：“淮清，你觉得神庙余孽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肯不是杀叶二哥，”既然楚钧尧言语之中提及‘最紧要’三字，元气大伤的神庙肯定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上去送死，“当年叶二哥即使没有真的把神庙一网打尽，还有神庙余孽，但是神庙余孽人数一定不多，要不然叶二哥一定会发，所以有很大的可能现在这些为熙和跟当年真正的神庙余孽所用的人手，都是这些年他们新发展起来的，比不得当年真正神庙人的厉害，而且当年叶二哥几乎把整个神庙都搬空了，一些难以运回锦都的累赘东西，也都大多被就地销毁，而且枪支弹药也不是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可以生产出来的，所以他们手里的武器存货也一定不理想。”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恢复壮大自己的实力。”

　　赵以浔点了点头：“说的对。”

　　“神庙余孽想要恢复当年神庙鼎盛时的实力，需要几样东西，”曹煊接着说，“或者说任何势力想要发展壮大，都需要的几样东西是什么？”

　　“金钱，人才，实力，”季淮清答得迅速，他好像有点隐隐约约明白了，“以及一些靠谱的合作者。”

　　“前三样东西虽然重要，但是有熙和跟那个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能在安之手下安然脱身，还隐藏多年的神庙余孽在应该都不是什么问题，枪支弹药虽然难以生产，但他们手上应该还有一笔不小的存货，否则不会连一个探子都有枪，”曹煊说的也在理，“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是找靠谱的合作者。”

　　“要知道在中原各国人的心目中，神庙而又至高无上的，这也是神庙的本钱，他们自然要好好利用了，所以他们要在中原找合作者，也只会是各个国家的皇室贵胄。”

　　“东夷城虽然没有特意派人去查，不过既然需要钱，只怕熙和早就已经把东夷城渗透的像个筛子一样了，至于北齐那边，如果最后真没找到那个黑衣人的尸体，估计十有八九也已经跟北齐皇室达成了合作，最后只剩下南庆了。”

　　曹煊话音刚落，季淮清的拳头就已经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