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田柾国打开门时，我撕掉了一页日历。
“已经要新年了吗？”
“你忘了圣诞节。”我把日历本翻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支着下巴想飓风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这个圣诞节我不期待能得到唱片，一箱冰可乐就行。”
“说不定飓风就要过去了。”
我刚说完话，门就被推开了，不是睡醒的老妈，而是穿黑色小夹袄的田柾国。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朝我走来，亮晶晶的眼睛和嘴唇，如焦糖般甜蜜的男孩。
“伙计们，你们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轻快明亮，并没有因为一个星期的不见而消沉，没有任何充满想念的味道。
“莱昂，你个傻瓜，竟然撕掉了圣诞节！”
金泰亨愤怒地说完，把郁结的我推下床。
田柾国笑了一声，说:“已经快要到圣诞节了。”
“你会干些什么？”
“不干什么。”田柾国撇嘴:“直到下年二月，我们什么都不干。”
“伙计，何必那么沮丧？”金泰亨对他微笑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我应和道，金泰亨认同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你还会听到那种声音吗？”
田柾国明媚的表情突然和屋里的光线一样昏暗，他疲惫地说。
“一个星期以来，我因为它彻夜不眠。”
“就在前天，我偷偷开了一条缝，可是什么都没有。滴水声好像离得很远。”
“难道是管道漏水了？”
“老爸沒有抱怨，我们也没有听到。”金泰亨有些无奈的回答我。
“我们听到了。”我看着金泰亨，强调:“我听到了，它在二楼走廊尽头。”
“为什么我们不再去一次呢？”田柾国突然说，发现我们两个都看向他时，他就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明亮的眼睛在我和金泰亨之间来回扫视，企图寻求同谋。
“就像上次那样。遇到危险随时跑掉就行，旅馆里有很多大人。”
尽管金泰亨再三强调我女孩儿的身份，但我还是跟着去了，并且拿着一瓶除虫剂。
我们三个像拉火车一样抓着彼此的衣角前行，金泰亨在最前面，他举着手电。
我们太慢了，况且我觉得到天黑会更吓人，就忍不住催促金泰亨。
“老乌龟，你能不能快点？”
“莱昂，闭上你的嘴！”金泰亨停下来回头瞪着我，小声地警告着。
“不可能，我就知道你会婆婆妈妈的。”金泰亨沒有理我，我感到怒火中烧，我退下一层楼梯，恶狠狠地说。
“臭家伙，本小姐不陪你玩了，奇怪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嘿，莱昂，不要这么说。”田柾国下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阻止我们幼稚的行为。
“金莱昂，你就是个胆小又自私的女孩儿。”金泰亨手电转过来对着我，他特地放慢声音，表情鄙夷，语气恶劣。
“一无是处的女孩儿。”
“你个大傻瓜！”我回道。
然后我和金泰亨就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开始争吵。
“都他#妈#的闭嘴！”
被忽视的田柾国愤怒地打断了我们两个。
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脏话，金泰亨也是，我们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
但他本人不这么认为，一定是太生气，他把我和金泰亨粗鲁地拽到后面，颇有老大的架势，骂我们:
“两个烦人精，要么安静地跟着我，要么滚蛋！”
我和金泰亨自然是跟着他，于是闭上嘴，田柾国便领着我们继续走。
我们来到了二楼走廊，两边白墙的铁托上点着蜡烛，红软毯直铺到尽头，刀片一样锋利的铁门切断了金纹墙，卡在中间。
“听到了吗？”田柾国看了我们一眼。液体滴落的声音幽幽的从门里传来，一下两下的拍打在耳膜上，尤其是在古墓般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我们继续朝铁门走近，每每靠近我心里的不安就愈强烈，我的心脏在超负荷的跳动着。
直到看见一根粗铁条卡在墙和铁门上时才停下来，它离我很近只要伸手就能摸到，隐约间我听到从门里传来一阵颤栗的呼吸。
我忍不住后退几步，这让我头皮发麻甚至有点透不过气。
“没关系。”田柾国拉住我的手，两人的手心均布满冷汗，但他的目光却温和又安定，底气十足地说。
“周围都是歇在房间里的人，我们只要稍微大喊一声就会出来。”
“是的。”金泰亨回答道，他神色坚定，在颇有勇气的伸手拉门时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得意的很，我明白金泰亨是在向我示威，他觉得潘恩的话也不过如此，男孩儿永远是勇敢，责任的化身，特别是在危机关头，就像由他而开的门。
耳边是铁门缓慢摩擦地板带出一阵很长的划拉声，但我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金泰亨，就像一个足球爱好者看现场球员的脚步一样，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能让我得意的机会。
可惜没有，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乱眨，挺拔的五官让周遭亮丽的摆设都显得那么不值一看。
直到田柾国用手电对着屋子，我的注意力才转到这个黑漆漆的地方，然后我们三个前后走了进去。
直线一样的灯并不能让我们看清这间屋子的构造，好在金泰亨摸到了墙旁木托上半截的蜡烛，用打火机点亮它后，眼前才明亮起来。
不过是放杂物的地方，几排可乐标识的箱子堆着，三个生锈的铁架上还摆着早已过期的华夫饼。这里到处都落满了灰，一看就是无人问津，吸入肺里的空气直想让人咳嗽。
“快过来，我发现让我夜不能寝的东西了。”
田柾国好像在第一个和第二个铁架中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变得跟这杂物间一样破旧。
我这才从门旁移动过去，金泰亨离他很近，所以先我一步看到那玩意的真面目。
“好吧，我真的无话可说。”
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抱着极大的好奇心走到金泰亨身后，仰起脑袋。然而我看到它之后却极其失望。
“不过是一瓶开了罐的可乐，看样子它是从箱子里掉出来的。”我看到铁架上拆开的箱子，地上一滩干涸的褐色污渍，空瓶子躺在旁边。
箱子里的可乐似乎都漏了，印着猫王的地方失真一样的灰黑红搅成一团，整个箱子像洗了半身浴一样。
“看起来年代太久了，这让我想到伤心旅馆。”
田柾国偏头问金泰亨:“什么意思？”
“那是老爸常放的歌，用来欢迎客人的。”金泰亨皱脸，对自己的见解觉得认同又惨不忍睹。
“其实。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点子。为什么不来一首星条旗之歌呢？”
于是金泰亨噘嘴，摆出滑稽的严肃脸，头微微侧着，唱道:“哦，你可看见，透过一线曙光，我们对着什么！”
田柾国皱眉，并推了把他的肩膀，说:“嘿，你怎么能拿国歌开玩笑？”
我看着他们微笑，但突然，平白无故的，我有种被蚂蚁咬了一口的感觉，你能想象到稍微块头大，以为自己成精的那种大蚂蚁，它像竹签一样的牙齿刺入皮肤纹理，就是那种不痛不痒的感觉。可过后又觉得**，随后那种痛觉蔓延四肢，打麻药一样的开始僵硬起来，你会浑身发冷甚至泛起鸡皮疙瘩。我还觉得有点恶心
这间小房子在我眼里变了模样，几个铁架子叠在一起，让我发晕。而且，田柾国金泰亨嬉笑的声音变得很远，就好像我在水底下听到的一样，他们的样子也扭曲了。在摇摇欲坠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抓紧旁边的铁架，这才让我的心神安定起来。
眼前的一切如常，只有紧紧握住铁架的手提醒我刚才的可怕，我的后脑勺像触了电似的发麻，田柾国金泰亨不知在开着什么玩笑，但我伸手打断了他们。
原本满脸笑容的田柾国看到我后，大惊失色，还拍了拍金泰亨，然后才站起来摸着我的手，问:
“莱昂，你出了好多汗，脸色怎么白得不像话，出什么事了？”
真的吗？我不禁摸上自己的额头，手指上都是透明发凉的汗水。
我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告诉他刚才的事情，一时间只能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们快点离开吧。”金泰亨也站起身，他看向我，晃动的瞳孔闪烁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