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的兴致无一不被白子画的话勾起,他们直勾勾的盯着这位千年老仙,心中想着的无非就是“尊上他老人家有什么大事要宣布”一条。
他把茶杯放在座位旁边的扶手上,自己则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似乎是漫不经心般的悠然开口:“长留山第一百二十六代弟子,上仙白子画,自即日起,将不再担任长留掌门并执掌绝情殿一职!以上两位,将由……”
他煞有介事的顿了一顿,环视四周,看到的无疑是众仙的惊讶与错愕,还有师兄那个略有些许期待的震惊眼神。
“将由前任掌门首座大弟子,怀圣仙尊,东华上仙接任!”
说完这句话,他也并不在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下,再次端起手边的那一盏茶,施法将其注满热水,一边把玩着等他晾凉,一边等着看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反应。
满座皆惊。
他们原以为尊上会把掌门之位交给早已在长留山当政多年的世尊摩严——若是他当真把掌门之位交给世尊,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些,结果从未想到,他要托付的人,竟是怀圣仙尊东华么?
“尊上,万万不可!”
“尊上请三思!”
“请尊上收回成命!”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挽留之声充斥整个大殿,殿内气氛,瞬间嘈杂过人界的菜市场。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不绝于耳的议论声终于渐渐停了下来,转瞬之间,大殿陷入无尽的死寂。
“你们说完了,也该轮到本尊说两句了。”平日白子画执掌一殿尊位时,是相当的不喜以本尊二字自称,无非认为众生平等,并不存在于谁天生尊贵过谁,这样的自称平白会给他带上一层倨傲的意味。然此时此刻,他再拾起这二字的自称也并非不可,毕竟天上地下。八荒六合之间除了东华以外,也再没有一个人或仙能担待得起仙尊二字。他这样的自称,实在是一万个没问题。
嗯嗯啊啊,大殿之中附和声四起。
“时至今日,在下已在位有三百三十七年之久,承蒙各位不弃,一致拥护,也在这一界尊者之位上位居多年,这些年,在下无时无刻不牢记师命,舍小家为大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守护六界道统,九州永安。身居上位,当以政务为重,在下亦时常压抑自己本性,以图六界安稳,天下太平。回首经年,在下从未辜负天道,从未辜负人伦,从未辜负苍生,细细思忖,千年仙生,在下唯一辜负之人,竟是自己,竟是门下小徒。”
“数千年前,天山玉欣道长不幸于天山北麓遭妖魔二界围困,幸大难不死,得一女子相救,其感念至深,多方辅佐,方有今日韶白一门传世。前余日,在下亦幸承小徒相救,同样感怀至深,愿以自身一己之力,全力相助其执掌蜀山,重振雄风,再屹立与蜀地之巅。”
云隐内心os:你给我滚,把我家掌门还来。
笙箫默内心os:真不愧是掌门师兄,简直是闲出屁了,为了摆他们一道,竟然费心去研究别人家的历史。你说你有心思研究这些,好好照顾照顾你家小花花不好吗?
“然而天道不允,逆天之举终招致天谴,招致祸端,招致天怒人怨。我不愿意一己之私违背原则,违背天道,却终是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辜负伤害于她,几乎害其身死形灭永不超生。吾心惶惶不可终日,唯愿能够常伴左右,亲身照拂,然执掌一殿尊位绝非易事,责任重大,事不由己。”
东华内心os:你直接说一大堆的事物把你搞得太忙了,都没空照顾你家小徒弟了,所以你现在撂挑子不想干了,想把所有的麻烦都推给我。直说不好吗?还搞得文绉绉的,东拉西扯有意思吗?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七年前,我收小徒入门,小徒聪明伶俐,勤勉好学,吾心甚慰。然作为师者,吾教徒无方,竟令门下生出对生死一事之执念,修道之人皆知天道循环,皆视生死于无物,视万物于无心,回归本心,顺应天意。作为仙者,有幸承蒙千骨救命之恩,却不念恩情,苛待于她,以至于其伤重昏迷几乎身死形灭,吾之心深感愧疚。为避免误人子弟,遗祸后人,在下决议交出掌门之位传与贤者东华!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最后几个字端的被他咬的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摩严瞬间露出极为失望的神色,他的计划好像就这样的破灭了。他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定是万无一失,结果没想到东华横插一脚,竟将他好不容易苦心想出的一石四鸟之计彻底粉碎,他竟不知自己是该说掌门师弟,心思实在缜密得可怕,还是说造化弄人天意难违,自己当真与掌门一位无缘。
以尹洪渊为首的各派掌门内心os: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天下也好,各派也罢,这次终究是他们做的是太过分,天下之大,何时出过强迫旁人亲手处死自己救命恩人这等事?他们做的当真是过分太过分,确实过分。也难怪尊上他老人家会心寒,会伤心,会生出离开的念头。
在心底,笙箫默更加肯定这一想法。: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到底还是太依赖掌门师兄,有一点小事都要去找他,丝毫不顾及他会不会感到为难,这事会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或许东华说的对,他们都是自私的,从始至终希望掌门师兄好,都是图谋于他强大之超出常人的能力可以为他们带来利益。真正发自心底,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的人,约莫只有这次犯下大错,如今生死不明的小花花了。
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了然的站起身,走到自己作为右前方的位置站定,拿腔拿调的开口充当起司仪一角:“继任掌门东华上前!”
惊叹于长流山慑人的办事效率,这才刚宣布掌门要换人,就立刻举办掌门交接仪式,不知情的人,保不住还要以为今天的公布是他们早有预谋,实际上,令人啼笑皆非的真相仅仅只是他们伟大的现任掌门大人唯恐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
正在他们纠结与惊叹之间,今天的另一位主角已经几分犹豫,几分纠结的从自己那方精致的不像样的软榻上站起来,又慢悠悠的走下的台阶,慢悠悠的绕出大殿,并从大殿正前方慢悠悠走进来。依然是震惊于东华的细致,就是这个慢悠悠的一圈,他竟然不忘施法把自己的浅紫色外袍换成深紫色的广袖长袍,就连里面的素白里衣也被他施法换成了很正式的深蓝色那套。
仍然是几分忧郁,几分纠结,东华似乎是尽了很大的努力才克服心底的那一道坎,他终于一掀紫色长袍,就这样……径直向着白子画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这个很不淡定的举动,是彻底是惊呆了摩严那个不是十分强大的小心肝,谁能告诉他,隔代交接掌门要经历这么一个仪式就罢了,为什么平代交接还是要走这么一个很令人别扭的流程?!
呃,倒不是流程本身让人感到别扭。就是单纯的两大主角换成了他的东华师兄和子画师弟,就感觉很别扭,很别扭,十分的别扭。
对,就是这样,如果是东华把掌门之位交给子画来这么一下还好一点,可是偏偏现在的局面就是他的好掌门师弟要把掌门之位交给他的好东华师兄。
好了,局势就是这么的别扭。他也有点想遁掉,可是猛然发现司仪的位置已经被老四给占了,他想遁也无处可去,于是乎就只好这样别别扭扭的坐了。
正中间白子画也有一些尴尬,论资历,东华甩他们三个几条街;论辈分,东华又是他们平辈四个中最年长的那个。这样的画面,确实是怪异。他微微侧身,试图想用袖子掩饰,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右侧,笙箫默有些不怀好意的大声道:“接下来宣读掌门训诫:第一,戒贪;第二,戒嗔;第三……”
笙箫默察觉到些许异样,眯着狐狸眸子向下扫视,只见到东华猛的抬头,睁眼。就这样对上东华十分冰冷而带有一丝警告意味的目光,笙箫默终于牙一咬心一横,委委屈屈硬生生把后面那本应说出来的最重要的两个字憋了回去。
笙箫默十分委屈,他有点想哭,还好很快就接收到了来自掌门师兄肯定的眼神,三眼两眼,他终于又有了底气,咬咬牙,继续开口:“好了,就这样了,礼成,授掌门宫羽!”
此时此刻,高台正中的白子画早已取下挂在他腰间337年整的,那一片早已被他仙力养护的的纤尘不染的羽毛。他放在手中左右抚弄,心中一直思考着的一个念头是,是否应该从杀阡陌的火凤上揪下来一根最漂亮的流光溢彩到五色羽毛送给东华充当掌门宫羽——他手上这片宫羽太白了,实在不符合东华五行兼修的气质。
他还是站起身来,轻轻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随手一拂,洁白的宫羽立刻悬在了东华腰间。
白子画满意的抬头转身,正好再次对上笙箫默那个委屈的眼神,他恍然间也猛的觉得,东华刚才那个吓唬笙萧默的眼神……干的漂亮,他当初怎么没想起来这么干?
好吧,好吧,还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授完宫羽,就算正式礼成了。东华猛的从地上弹起来,一步就跃上了白子画所站的那个高台,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好啊你小子,非要占一占我的便宜,你才舒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