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天以来,蜀山山脉阴雨不断。这样的氛围下,为了不被说做太不人道,云隐到底还是做主停了蜀山弟子全部室外的课业,小弟子们自然是欢呼雀跃,一派喜色。可住在蜀山客房的那位千年老仙却实在心痛难忍。
他分明记得,先前他带着小骨上蜀山的时候,也下了一场雨,那时候,小骨还剩调皮的杨着一张明媚的笑脸在雨里跑来跑去,完全不顾他会生病的警告。
他也是无奈,自家小徒弟就是想宠着,于是乎就在小骨周身设下了一层薄薄的结界。既不至于阻碍她行动扰了她的兴致,也不至于让他寒气侵体。真的生了病。
他到现在还分明记得,那时小骨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蜀山山脉,连带着他听了心情也十分愉悦。
可他万万没想到物是人非,时移世易,当他再次到蜀山之时,他的小骨早已……睡了过去。
他从来不想说小骨离开了他,他也从来不敢承认小骨现在几乎已死的事实。他自欺欺人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小骨只是累了。想休息了才睡下了,她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自己,自己也没有理由想要让她离开。
雨还是不停,白子画终于无法忍耐内心的荒凉和萧索,他就这样顶着雨走出了房门。
他几乎丢了魂一般的隐去身形,手中拿着红曜石在蜀山派内走着。最开始他走到的是小骨曾经居住过的寝殿。再走几步他走到的是他上次和小骨一起来蜀山是蜀山给他安排的客房。
不得不说云隐还是细致,为了避免他睹物伤神,晕晕,特地给他安排了离他前世或者上一次的客房最远的一处客房,就连房中的陈设也是换了全新风格的陈设。然而就是这样的刻意安排却令他陷入更深的心碎神伤。
他不是察觉不出云隐对他的不满,与其说不是察觉不出,毋宁说云隐对他的不满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从某种程度来说云隐对他不满才是正常现象吧。
令他感动之情萦绕心头的无非只一条,你就算怀着对他在多得不满,依然是耐心细致的给他做出最妥当的安排。
他走到了蜀山万福宫大殿。在这里,他依然感受的到传位云隐的大殿之前小骨内心的紧张和面对绯颜掌门的死时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还有要面对亲自下令处置自己的救命恩人叶桐时的痛苦,纠结与迷惘。
想到叶桐,一时间他又失神了。
叶桐曾经救了小骨,他把蜀山搅得天翻地覆,几乎震了几震是为了救他妹妹。
而小骨……他实在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小骨和叶桐是那么的像,难怪会成为好朋友。
出了大殿,他继续木然地朝前走,走呀走,最后走到蜀山后山禁林入口。站在这里,他楞楞的的盯着那个结界,初审的感叹长留山,或者说是他和蜀山的联系还真是不得不说密切。
他和小骨最早相识在蜀山,他就下小骨和小骨结下深厚的情谊也是在蜀山,今生他带着小骨在人间历练的最重要的一站还是在蜀山。小骨曾经用蜀山的反照术强行留住了他匆匆离去的脚步,有来无往非礼也,云云隐用蜀山的锁魂咒锁住小骨魂魄,避免小骨魂魄过早地散去以至于他措手不及,就连生长在蜀山后山禁林中的护魂草也在保护小骨不死方面做出了突出而卓越的贡献。
他微笑着向未来想去,或许在未来他和小骨地久天长花好月圆以后确实应该好生感谢蜀山。
如果他想进,从没有什么结界能够拦住他,可既然是蜀山的禁地,他也不想太过于冒犯的硬闯,于是他转身离开,朝着叶桐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叶桐家的时候,叶桐刚从清修长老处回来,不必再照顾妹妹,叶桐一进家门,便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调息,他的修为并不强,又遭受了连日雷刑折腾,自然没有感受到屋内还有其他人的气息。白子画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叶桐,小骨和蓝忆嬉笑玩闹的声音俨然响在他的耳畔。
他终于还是受不了,崩溃一般飞奔出屋,回到他那间小小的客房。
这次他倒没有急着作法召唤小骨的魂魄,因为他曾记得云隐说过,蜀山是永远是小骨的家,他相信蜀山既然永远是小骨的家,蜀山也一定能接受这他这个未来的姑爷在这儿小住一段日子。
事实就是蜀山是除的长留绝情殿以外,他和小骨拥有共同回忆最多的地方。伤心人不该再回伤心地,他不想回到厂绝情殿继续伤心,所以他想在蜀山多住些时日慰藉一下自己那颗受了伤的脆弱的心灵。
果然不出他所料,以云隐为首的蜀山人还是蛮接受他这个未来姑爷的常住,他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日子,直到他除了成功奇迹般的再次召唤回小骨将近一半的一魄以为实在无法召集更多小骨魂魄的回归。
长留山
距离东华签发抓捕12名逃犯的一级仙缉令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周寒锐那却依旧没传出什么好消息。
东华不由得有些愠怒,心中不停地思忖自己是否需要亲临周寒锐府邸,和他详细商讨一下具体事宜。
“人还是抓不到吗?”笙萧默早知是这个结果的问东华。
“这才一个月,你急什么?”东华把糖葫芦举到嘴边咬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咀嚼。
“这12名弟子身后不是其他门派的掌门,就是本派阁主长老。”笙萧默还是觉得东华异想天开。“你想要抓谈何容易?”
“这些各个门派选送来的进修弟子,一个个都像小间谍一样,随时都会把本派的消息传递出去。”东华貌似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然而笙箫默知道东华并不是:“前些天我抓捕的命令刚下,就有两三个小门派的掌门送信过来说我要抓捕弟子已经离世。”
“怎么可能,这话你也信?”笙箫默嗤笑一声。“他们八成是知道了你那句不介意让他们暴毙的话,既不想自己暴毙,也不想自己的子女被定罪,所以,你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最常见的答复。
“然后他们就消停了?”笙箫默先提出疑问,很快又自己想出了答案。“我看他们怀着侥幸心理,还没有把人交出来的打算。”
“我不急,可以慢慢等。”东华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些外派送来的像小间谍一样的弟子,你打算怎么解决?”笙萧默毫不客气的给东华丢出一个新问题。“这些人简直烦得很,有一点风声都要往回传,愣是把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给闹得天翻地覆,甚至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办,你别急。”从自己安排出手开始,东华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手段还是相当的有自信。
“好,那不说小间谍的事儿,我先来问问你,这12个弟子捉拿归案以后你打算怎么处置?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依照他们犯下的罪行和门规的规定,是要被处死无疑了。”笙萧默说到这顿了一顿,犹犹豫豫又继续开口:“他们的背景和后台无一不十分雄厚,若不是因为这一层原因,左右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案。如果处死的话,我怕会横生枝节。”
“要不,简单罚一下就算了吧?”果然是和稀泥小能手笙箫默的提议。
“处死。”东华说的斩钉截铁,语气又十分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
笙萧默张了张嘴,显然还要说些什么。
“仙界风气不端,已令本君十分失望,难道你要本君对你也失望透顶吗?”笙箫默立刻遭到来自东华的语气平静的威胁。
“东华,我本不是这个意思。”笙箫默欲盖弥彰的解释。“典籍记载,无论何等阶品神级法器均是神性与魔性并存,千骨已经恢复了部分的神血,此时过分嗜血,我怕其一旦入魔,长留山恐再无法控制于它。”
“我竟看不出你对长留山的原装锻造还蛮有信心。”东华语气玩味的揶揄,转瞬又正色道“不会入魔,一旦出了差错,我自会竭力压制。”
“我……”笙箫默气结,他从没想到,东华这臭小子竟如此的不知好歹!“我还不是怕你得罪了权贵,不但无法做出一番事业,还磕得一鼻子灰甚至被迫下台。”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东华平生最恨的话就是谁口口声声说为他好。就是因为这句话,他痛失小九。
谁为他好,他不需要!他有自己的判断,他只相信在这世上能为他好的人只有自己。
“老四,整肃仙界风气势在必行,如果你实在怕得罪人,我可以暂时先废掉你的位分,等子画回来,重新接任掌门时你再出山。”此时的东华对笙箫默俨然有些失望。
他从来都知道,因怕得罪人而不作为,在仙界已然成为一种潮流。潜规则,灰色地带,灰色交易也成为长留山乃至仙界多年来的心照不宣。
从前长留不是他东华之天下,他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如今他是掌门,自然不会允许这些他看不惯的东西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