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紧紧的抱着花千骨,心中把自己骂了一万遍,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当年是有多么的狠心无情,竟然会认为她在蛮荒待着好?大师兄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尚且护徒心切,竹染也是犯了重罪,只是为了遮一下外人的眼目,只给竹染脸上留了个伤疤而让他身体健全的去了蛮荒,何况竹染是个男人有自保能力。而自己则把小骨伤得体无完肤,又被泼了绝情池水,眼晴瞎着,喉咙哑着,重伤未愈,尚不能站立行走,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被逐去的蛮荒,同样在对待徒弟的事情上,自己比大师兄的心要狠千倍万倍,看来东方对自己的偏见并非全无道理。
异朽阁夜话十
第二天早上,花千骨象往常一样,起床后做好一切事务后又来请白子画吃早饭,昨天晚上的噩梦好象对她毫无影响,没有任何的反常。白子画知道,那个痛苦的记忆还留在小骨的识海深处,她自己只是如梦游人一般,白天就忘了,但终有一天会完全记起来的。
今天的早餐是莲子银耳羹,桃花馅的芝麻小饼,凉拌海带红萝卜丝,清炒香芹嫩桃仁。
白子画吃完饭后问道:小骨,最近睡眠可好?是否做过什么梦么,我有时半夜打坐似乎听到你自言自语的好象是说梦话。
花千骨:不瞒尊上,我那天晚上确实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倒是还记得一些。
白子画:什么梦,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花千骨:我似乎觉得自己在一个天地浑浊的沙漠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连根草都没有,也看不见日月星辰,辨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只是不知道因为我犯了什么错,被人把我捆在一棵巳经枯死了的大树上,我的衣服又脏又破,还有血污,我当时又饿又渴,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几乎快失去知觉了,迷迷糊糊中从远处走来一个蓝色的身影,他蹲在我面前温柔的说:骨头,我来带你回家。说着就给我解开了绳子,后来我就醒了,只是没有看清他是谁。好奇怪啊,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我又没去过那个地方。尊上,你说奇怪吗?
白子画正寻思着如何回答花千骨的问题,恰巧笙箫默进了绝情殿,花千骨说了一句儒尊好,便去厨房收拾洗碗了。白子画和师弟便进了书房。
笙箫默:二师兄,千骨这几天可好,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啊?
白子画: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只是偶尔跳出来一些蛮荒的片断。看来蛮荒在她心里留的伤痛很大,我现在都后悔死了。
笙箫默:废话少说,你前天去异朽阁把东西拿回来没有啊?
白子画:没有,东方彧卿没有给我,他还不相信我今后会对小骨好。
笙箫默:二师兄别着急,你们两人的过往之事太过于惨烈,你现在恢复记忆了,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怪别人不相信,要给人家缓冲的时间,就连我一时都有点信不及,我隔两天去一趟异朽阁,替你解释解释,你要把千骨哄好,不可着急让她恢复记忆,打击太大万一承受不了会让人崩溃的,那麻烦就大了。
白子画:我知道了,多谢师弟。
异朽阁夜话十一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过着,没有记忆的花千骨一如既往地重复着每天的事情,简单而又快乐,就象白子画身边的一颗小石头,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打理好他的生活就心满意足,白子画也尽量地多陪着她,两人相处合谐,岁月静好。
花千骨不知道的是,白子画的内心可没有这么平静,经常是暗涛汹涌,六神不安,好象是等候判决的罪犯一般,不知道小骨恢复了记忆会是如何的反映,心中的煎熬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有时想,没有前世记忆的花千骨如此快乐,永远不恢复记忆没有痛苦也是件好事。但那又不是真正的花千骨,仅管他们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但那是他们感情的全部,想把恩怨情仇血泪交融永远忘记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娶了这样的小骨,那只能说明自己是委琐小人,大骗子一个。无论如何,必须等小骨恢复了记忆,尊重她的选择,接受她的怨恨,求得她的原谅,才是大丈夫所为。
正当白子画心中烦闷不已时,笙箫默来到了绝情殿,问道,怎么师兄一个人,千骨呢?白子画道,她去找糖宝了,顺便从亥殿领些蔬菜水果回来。
笙箫默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白子画说,我从东方彧卿那给你把千骨的画图拿回来了,你收着吧,只是那个手绢他没有给我,说那本是千骨当时被霓漫天抓住把柄,并以此威胁要千骨在仙剑大会上输给她,后来东方彧卿从霓漫天那拿回来交给千骨时,千骨舍不得烧掉,放在身边又怕不保险,特意交给他收着的。他当时交给你是让想你直面本心,善待千骨的,可你所做的事很令他失望,所以不想还给你,他要以后亲自还给千骨。
白子画:谢谢师弟费心,东方彧卿说的没错,我确实做的非常糟糕,自己都觉得无法原谅自己,只可惜复水难收,世上无有后悔药,如今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了,也难怪东方彧卿不相信我。宁把画图给你都不愿意给我。
笙箫默:东方彧卿其实是知道你爱千骨的,那天怕你听了难受有些话没有对你说。
白子画:什么话?
笙箫默:他去蛮荒的时候,也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状况,如果条件尚可,他愿意陪千骨就在那呆着,一看千骨那惨景,受刑时穿的那套血衣早被蛮荒恶人扒掉了,后来是竹染从别的死人身上扒的破衣服给她遮体的。盖的被子也是从死人身上扒的破衣服拼凑的。食物和水更是奇缺无比,生存太艰难了,千骨滿身伤疤蓬头垢面的,实在令人惨不忍睹,他才决定带千骨出蛮荒的,千骨还认为自己有错坚决不跟他走,他说了小月的事千骨才跟他回来的。千骨出了蛮荒先去看的杀阡陌,后来去了异朽阁,东方彧卿让阁中女仆为千骨沐浴换的衣服,还为她做了一朵堆纱假花遮住脸上的疤痕,她去绝情殿看你穿的那身蓝衣服就是异朽阁的。难怪千骨会做蛮荒的梦了,连我听了都心里发酸。
你干嘛受刑后不给她换件衣服啊,她身上的衣服都被你刺的千创百孔了,别说是徒弟,就是一个普通的长留女弟子,也不应该那么做吧。
异朽阁夜话十二
白子画:师弟说的对,我确实昏了头了。居然对小骨做那么残忍的事情,悔之晚矣。东方彧卿说的那句接她回家的话,本该由我来说,小骨,师父来接你回家。
笙箫默:二师兄,咱们象亲哥俩一般,今日恕我直言,当时千骨因为受霓漫天胁迫,动了点杀念,你觉得她会真的杀人吗?
白子画:我知道她不会的,可是我不能容忍她起这样的念头。
笙箫默:就算千骨错了,你罚她闭门思过也就够了,人家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你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人家脸上,太过了吧。民间尚有抬手不打留头女,张口不骂站街儿的常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再说,她都叩头赔罪跪了一夜昏迷在雨地里了,你都不动心,要不是我来了把她拖走,那天准死了。你可真是冷面狠心到家了。要是我的徒弟我可舍不得。猫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呢,何况千骨那么乖巧听话的徒弟。
白子画:可能我那时中毒已深,情绪不好所致吧。
笙箫默:你这说法不对,你对千骨的思维方式和处置方法一开始就错了,更别说后面的销魂釘断念剑了更是大错特错。
白子画:如果换作是你,当如何处置?
笙箫默:太好办了,不管是对霓漫天动杀念也好,还是盗神器也罢,我坚信千骨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有不得已的隐情如苦衷。犯罪必有动机,我会虚张声势先给外人一个交待,然后花大精力调查清楚犯罪原因,再根据情节轻重酌情处理,不会象你那样尚不明白犯罪动机的情况下就痛下死手。象你这么处理问题,若在凡间当执掌刑律的官员,不知要造出多少冤假错案来。你以前对别的罪犯都是三推六问,证据确凿了再做处置。唯一对千骨这样狠绝,我都无法接受,要不是这么了解你,还真怀疑你如东方彧卿所言,是为了维护自己在仙界的形象,怕人说你偏私,故意大义灭亲的沽名钓誉之徒了。
白子画:我当时确实是处理仓促了,问小骨她死也不说,一口认罪,我也有点生气她不信任我。
笙箫默:越是不说,越是证明案情错综复杂,有难言之隐和不得已的苦衷,更应慎而又慎,岂可只为给他人交待,就草草处置。
白子画:大错已然铸成,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都怪我太固执了。
异朽阁夜话十三
笙箫默:世界上处理问题的方法有千种万种,你对千骨采用了最愚笨最无情最狠绝的方法。比如蛮荒问题,虽不是你干的,但你默认大师兄的做法,纵容他的一切错误。可恶的是,他还把逐千骨去蛮荒嫁祸给杀阡陌,最后没办法才承认了。弱主必遭恶臣欺,在千骨的事情上你太懦弱了,若是我的徒弟他敢这样我必不与他干休。你是掌门,他背着掌门滥用职权也是长留门规所不允许的。何况蛮荒关的都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罪有应得的凶徒,哪条律法规定千骨应该去那个地方?你一直无原则的退让,实际上也是害了他,倒致他后来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利令智昏,走火入魔,违背对你的承诺攻打七杀殿,挑起战端。我不惜翻了脸拼了命的阻拦他,他发疯到居然把我打昏也关进仙牢。他才真正是你和千骨的生死劫。
白子画:大师兄性格偏执一直未改,我也有责任,咱们三人因他年长,故多年来养成了尊重他的习惯,不愿与他太过计较,他的许多做法我虽不认同,但不想与其翻脸,影响大局,难得师弟还经常夹在中间为我们和稀泥,我心里都清楚。
笙箫默:在其位,谋其政。你本不喜俗务,掌门也是师父逼你做的。师父当年说过,大师兄性格过于偏执,做事过激,你当了掌门他不但没有有所收敛,反而以老大自居变本加厉越走越偏。他当年杀死竹染的娘,按门规最轻也应该废去修为,可师父护徒心切,念其修行不易,只罚他面壁思过十年,希望他能改过自新,可他一直本性难改,后来又暗杀了李蒙灭口,当场杀死东方彧卿,这是修仙的人干的事吗?这几宗罪足够他以命抵偿了。当时在七杀殿你还为他袒护,说他所做都是为了长留,千骨问你时,你竟然说东方彧卿的死只是个意外,我那最囿于对错的二师兄我都不认识了,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对错不分黑白不辨的糊涂虫了。霓漫天给千骨泼绝情池水,残害同门按门规应断其一条胳膊,你管了吗?你就会欺负千骨,想起来我就来气,还有……。
白子画:师弟别总翻老账了,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我会修改这些错误的。
笙箫默:不知二师兄以后做何打算,这长留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在这待着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我带着我的两个徒弟去民间悬壶济世,也算是做善事吧。让他一个人独霸长留任意折腾吧,只要你能忍耐就行。
白子画:师弟不必生气,人是会变的,恢复记忆以后,我痛定思痛,对自已以前的做法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反思,与公与私,确实显得太软弱无能了。无底线的纵容大师兄的犯罪,其实也是一种犯罪,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现在尚无前世记忆,我会在适当的时间让他尽知前情,给他和霓漫天应有的惩罚,在我离开长留之前我要行驶一次掌门的权力,立威长留,安排好一切,重振长留除恶扬善的风纪,上要对得起师父的嘱托,下对得起芸芸众生。让长留以新的面貌立足六界,还需师弟鼎力相助与我,承当大任。
笙箫默:难道你要离开长留?
异朽阁夜话十四
白子画:师弟也知道,我和小骨的前情往事太过惨烈,就算小骨恢复了记忆心地善良能够原谅我,但一时半会也不会完全放下过往之事,解开心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以前太对不起她了,必须要陪着她慢慢开解,这可能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如果杀阡陌和东方彧卿再加以阻拦,那就更加困难重重了,……
笙箫默:杀阡陌不太好说,我看东方彧卿的口气,如果千骨真的爱你,他不会硬加阻挡的,况且朋友也没有强行干涉他人婚姻的权力。
白子画:你说的没错,可东方彧卿和杀阡陌都对小骨有救命之恩,他们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小骨有很大的影响。
笙箫默:二师兄,我说一句话你别见怪,我有时候觉得杀阡陌都比大师兄好,人家虽是邪道之人,但从来不干阴损之事,坏也坏的光明磊落,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他的。至于东方彧卿,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立马改弦更张,一直在帮千骨。千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太过善良,容易轻信于人。其实上一世她收集到十方神器后,东方彧卿叮嘱了她用炎水玉救了你后,让她把神器都放进你的墟鼎里,以免引起大乱。千骨是受了单春秋的骗才酿成大祸的。
白子画:小骨从小无母,后又失父,村人都欺负她,缺少亲情,没有朋友,但天性纯良,自己从无害人之意,所以也从无防人之心。可喜的是这一世她成长了,成熟了。我们俩都为这段感情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小骨又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诸多伤害。我必须要负起责任,做个有担当的大男人好丈夫,陪着她治愈好心伤。所以我安排好长留的一切事务后,给你扫清一切障碍,你就把这掌门接了吧,也算师兄求你了。
笙箫默:我不行,我修为不够,也没有你的实力和威望,再说我也不喜欢干这劳什子的倒霉掌门,还要戒情,我做不到。
白子画:师弟且听我说,人无完人,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其实你的悟性比我和大师兄都高,医术更是六界第一。长留因为有我们两人在前边挡着,许多事不用你出头,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你的锋芒。你七重天的修为和其他门派的掌门相比并不弱于他们,如勤加修练会提升很快。更重要的是你有一个我和大师兄都不具备的长处,就是在解决复杂事情的时候更为通透周到,有化繁为简四两拨千斤的能力,而且善于变通,往往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化险为夷。所以你完全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为了长留的未来,这个掌门的担子你要承担起来,我会给你留下联络方法,有事传音给我,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前来。至于戒情的门规,我走之前会将其废除。
笙箫默:那好吧,看在千骨的面子上我先替你干着,等你追到了媳妇一定要回来,如果千骨不肯原谅你,我情愿替你向她下跪,为你赔罪。
白子画:我走后,你只管对长留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革除敝端,健全门规,扬善除恶,赏罚分明,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长留定一会重振雄风。
笙箫默:二师兄放心吧,我一定守护好长留,等着你和千骨嫂子回来。
白子画:一定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