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这话说的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分明人尽皆知摩严是被他夺权后软禁的,他却偏还要说出几分公事公办的样子——尽管他本来就是公事公办。
“是,我明白的。”无论有没有东华掌门这一句特别交代,在师伯的事上她都不会做出任何变动。
往大了说,东华掌门的改革很成功,现在的长留山也很好,她也觉得就这样下去很好,没必要凭空出来一个人给东华掌门带来掣肘,自己还落得个专擅的恶名。
往小了说,她虽然有些时候遇上有关师父的事上会冲动,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思考,谁对她是真的好,谁对她是假的甚至是利用她,她心里如明镜一般。
从始至终,自她最早入门开始,很多事情可疑的地方都太多太多,但一来对方已经被东华掌门夺权软禁,在掀不起什么风浪;二来对方是长辈,自己还能怎样?难不成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向师父狠狠告一状,让那俩师兄弟对簿公堂?算了吧!
而且事情早已过去太长时间,很多风言风语早就平静下去,更何况她自己也没吃什么亏,甚至另有机缘不必终日勤修就成为中高阶仙者,总的来说这样的发展还算不错。如果这时候忽然有人生点事或者她再跳出来非得踩上师伯一脚,搞不好原本平静的湖面又是一番波涛汹涌,干脆就这么囫囵算了。
就像这样,大家都重新站到一个新的平台上,有一个新的开始,就这样生活下去,已经是很好了。
花千骨按理是要送东华掌门出山的,顺便也是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表示接下来由她做主,事实上,她也被东华拉着去做了这件事,顺手还给她指了几个能够信任的心腹,告知她一旦出了紧急情况,可以不用通过任何人直接调度这几位以及他们手下训练的弟子。
她自然希望这一切都用不上,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或者胆小怕事,只是谁不想风平浪静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呢?但愿事态真的能如她期望一般发展吧。
“重霖,你说姑娘既然已经有了猜想,为何不说出来求尊上给她做主?”司命和重霖都是东华座下的文职仙官却,又不是长留籍贯,和协助理事的大弟子们相互称呼起来也不能叫师兄弟姐妹之类,叫仙友道友又显得太疏远,于是有一日东华忽然发话让他们随便叫。
男子之间自然是直呼大名,直白又亲切,对上女子,虽然仙界的男女之间没有凡间的男女大防那么严格,不过最好还是顾忌几分,免得越了限度大家都尴尬。
“估计是不必说,也不能说。”重霖眉头紧蹙,神色极其素然“那么多的事情,又岂是贪婪殿那位一人能办到的?你让姑娘和尊上说什么呢?是新晋入门几乎每个阁老都有意无意参与的内定?还是提议早早立储立起一个光明正大的靶子?亦或是看到了都当没看到的那个所谓一石四鸟之计?”
“按你的意思,尊上和姑娘这些个暗亏,就这么平白吃下了?”司命用眼神和表情表示不敢苟同。
“这哪里算暗亏?每一桩每一件,虽说有旁的人在外推手,尊上和姑娘,却并未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况且,长老们做的其实到底并非全无道理。”
重霖依旧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样。
“尊上是纯正的仙人,然而高度政治化的门派管理层,越往上走,需要的却却不是纯正的仙人,而是修为不低的官僚。纯正的仙人教不出官僚,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能教出来的或是已经教出来的,接下来就只剩下力保和过继。”
这些都是有利于长留山长久发展的,没什么好说——只除了那些人的手段,实在太下作。
最开始,摩严放出掌门要收徒的消息,掌门收徒自然是要在天资最好那那一层,霓漫天、朔风、花千骨中选,毕竟在规则意义上选来的可是长留的接班人,怎能不重视?
三个人中朔风天资是极高的,但却是个石头脑子石头心肠,如果白子画不是掌门他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因为他和白子画是一路的纯修士那一圈。
霓漫天天资也极佳,但本性恶毒心术不正且不说,只提她是外派掌门子女一条就不能入选,因为迟早是要回家做掌门的,长留山没来由的为他人作了嫁衣。
相较而言花千骨实在是最优选,首先硬性条件是天资极佳品行端正,其次尽管目前是蜀山掌门却不是正经蜀山传人,掌门之位迟早要还回去,到时候就无根无基。
白子画是教不出官僚的,到时候要么过继了合格的官僚师兄弟后接着像她师父一样依仗着,要么……也没有人有这个实力或是原因出来给她撑腰讨说法,处理起来总比根基深厚的简单的多。
早早立储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立储的话那些个大弟子们长成了,绝对波及范围广泛,甚至会搞得连带整个长留山乱七八糟,早早立储无非是立好一个靶子。
她若真能一步一个坑走出来,估计也能自学成才摸爬滚打成个小官僚;如果走不出来……自然是顺理成章的过继了旁人继任,搞不好,她还得被塑造成个反面典型。
白子画中毒,摩严搞了个一石四鸟,实际上他胆子虽大,事情却未必做的无人知晓,毕竟是按照那些个写在纸上的原则传统保一个连未来在哪都不知道的毛丫头,还是弃车保帅保个羽翼丰满美名在外实力雄厚的仙尊,长老们可不是傻子,精明着呢!
不过是谁都没料到,尊上他老人家会跟着发疯,宁可放着修为地位不要也要护着她罢了,如今气的他撂了挑子,付出代价收拾烂摊子的还是自己。
要不然怎么自打花千骨醒来以后那些个长老在她的事上没提过反对意见?她的条件还远远达不到服众的标准,况且就算达到了又怎么可能众口一词?他们可是带着愧呢!
“诚然,无人逼着他们。”司命实事求是如是说道“收徒是尊上自己早就瞄准了,立储是他老人家上辈子的意难平,至于神器,也是姑娘自己的选择。”
“不然你觉得尊上那么个极有个性的人,怎么可能坐视东华掌门插手他家小娘子的修行学业?”重霖不理会司命的感慨和回答,自顾自的给出自己的看法“他心里可是现在还憋着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