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只手的温度，指尖是冰的，到后来啊——连手心也变得冰冷。”

……

吴念有个邻居，准确的说，是有过个邻居。

那年夏天，年纪尚小的吴念搬了家，她离开了好朋友，亲切的老师，喜欢的秋千，和父母随着那辆巨大的搬家车来到新住所。

那天上午太阳好大，周围好寂静，没有小伙伴嘻笑打闹的声音，没有喷泉汩汩的水流声，没有蝉鸣的聒噪声，一切都好安静好安静。

爸爸妈妈和一群工作人员在新房子里忙活着，没有人注意的偷偷溜出去的小吴念。

她一个人落寞孤寂的走到外面，走在空寂的街道边。

她的脑子里满是对这里的抵制，对搬家的不满，她就在想啊——

什么时候搬回去呀？

这个地方好讨厌啊……

真是安静啊……

走着走着，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新穿的小红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了泥巴里，变得脏兮兮，黏糊糊的。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抛开，她忍不住落泪。

呜呜的哭声招来了一个人——

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紧挨着的邻居家的儿子，边伯贤。

边伯贤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轻声细语的问道——

“小朋友，你怎么了呀？”

小吴念哭着仰头，抽抽噎噎的说。

“我的新鞋子脏了……”

真是个娇气的小丫头呀，那时候的她。

边伯贤笑得特别特别温柔，拿出一块干干净净，方方正正的手帕，上面是简洁的格子花纹。

他低头一下下的用手帕擦拭着红皮鞋，上面的泥巴一点点被擦掉，最后变得干干净净，和刚穿的一样。

“看，它又干净了。”

“……谢谢哥哥！”

她破涕为笑，然后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大哥哥。

……

“邻居家的那个儿子呀？听说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

“是啊，听说是天生的免疫力低下，挺多毛病的，很严重呢……”

妈妈说到一半，看见站在厨房旁边小吴念，皱眉把她挥走。

“去去去，快去写作业……”

“妈妈，你刚刚说的是伯贤哥哥吗？”

“……不是的，小孩子别乱听，快去！”

……

那时候她的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懂伯贤哥哥病的多么严重，只是以为是像她一样的咳嗽感冒，哪料到，是会永远离开的生病。

伯贤哥哥坐上了轮椅——伯贤哥哥开始频繁的咳嗽——伯贤哥哥额头上渐渐附上了冷汗。

日子一天天过去，伯贤哥哥的变化越来越大。

他消瘦的飞快，单薄的身躯坐在坚硬冰冷的轮椅上，显得格外凄凉。

对他来说，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那个小姑娘每天的陪伴。

“等你开了学，我们就不能每天见面了。”

“为什么呀？我还是可以每天放学来找你呀。”

“你会有作业要做的呀，还是以学习为主。”

伯贤哥哥说话总是那么轻言细语，温柔亲切的。

“要好好学习，做有文化的小姑娘。”

“伯贤哥哥喜欢有文化的小姑娘！”

“是呀。”

“那我要成为有文化的小姑娘！”

“好。”

他轻轻捏了捏小吴念的脸蛋

他的指尖是凉的，手心是温的。

……

“伯贤哥哥，你看，我给你买了牛奶！”

“为什么要给我买牛奶呀？”

“伯贤哥哥太瘦啦，妈妈说喝牛奶能补钙，伯贤哥哥要补钙长的壮壮的！而且牛奶甜甜的，伯贤哥哥吃药就着喝点，就没有那么苦了。”

他的眼眶湿润着听着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

他能看见她头顶可爱的小发旋，肉嘟嘟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眸。

“你对我很好，谢谢你。”

“不用谢呀！”

“伯贤哥哥早点好起来就好了，就能陪我去放风筝了。”

“……等我好起来，一定先去陪你玩。”

“那伯贤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呀？”

他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惆怅忧伤，但是他还是笑着的——

“或许等这个夏天过去，天气不那么燥热了，我就好了。”

“真的吗？”

“嗯。”

……

伯贤哥哥有一只小狗，拉布拉多犬，它很乖很听话，从来不乱叫咬人，也从来不偷吃伯贤哥哥的零食，只是安静的蹲在伯贤哥哥脚边，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好像和她一样，也在等他站起来一起去玩。

“梦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爸爸妈妈不喜欢小动物，但是看我实在喜欢，也就随我了。”

“梦龙很乖呀，叔叔阿姨为什么不喜欢它呢？”

“或许因为它有点掉毛……念念喜欢梦龙吗？”

“喜欢，我很喜欢！”

“那如果我不在了，念念要帮伯贤哥哥好好照顾它呀。”

“好！”

他淡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