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警局不足一个小时的十之芥樱再次踏进警局,如果她不关心这起事件,她就可以选择过几天再去做笔录,但她太急于得知真相,希望警方能早日抓住这个炸弹犯。
如果让她知道是哪个龟孙干这缺德事,她不介意跟龟孙缺德一下。
唯一的落脚之处被炸了,她身上的钱住酒店是肯定不能的,太贵了,只能考虑网吧了。
还没来得及清理自己的十之芥樱到了警局先被带去检查伤势,她急忙说自己真没事,还是爆炸事件更重要,她在厕所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直接去做笔录了。
结束后暂时没有住处的她可以先留在警局的休息室,摸着自己校服内部的钱,她心安了。
“要不要来一罐蜂蜜柠檬茶定定心,十之芥小妹妹?”
磁性温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卷发女孩抬头,金属给她的脸颊来了一次凉飕飕的触碰,是留着中长发的熟人。
“萩原警官,你还在工作啊,辛苦了,谢谢。”十之芥樱接过了蜂蜜柠檬茶,开罐抿了一口后就一直抱在手中。
萩原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手上拿着一罐可乐,饮了一口。
“其实啊我觉得挺荣幸的。”
对于这句与前面无关的话,十之芥樱愣然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下垂眼。
“你居然喊对了我的姓。”
十之芥樱美女疑惑。
萩原一看,心里为自家幼驯染叹气。
看来人家对于小阵平的救美事件完全没印象啊!
“松田警官回来一直在跟我说你呢。”
“哦!”十之芥樱恍然大悟,“他为什么要一直念我?”
“这…怜惜青春少女吧。”
“是吗?”
“你的妈妈呢?”萩原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警方不可能不会通知她的母亲,可她的母亲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十之芥樱当然不知道便宜妈妈在干嘛,她们又不是真母女,两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上下级。领导妈妈没出现可能正在执行任务。
不知怎么编的她抱着蜂蜜柠檬茶封口,酸甜的蜂蜜柠檬茶挺像她现在的心情的。
“她很忙的,她……喜欢在夜晚工作,她会来的……吧?”十分不确定的语气让萩原产生疑点。
“我刚刚去问过了,你傍晚的时候曾进过警察署,后面又遭遇这种事,还没有吃过饭吧,警视厅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拉面店,要去吗?”
本想回绝的卷发女孩,在接触到那双清澈温暖的眼瞳和那个调皮的wink,暖洋的幻觉包住了她的躯体,让习惯了感受不到温度的十之芥樱被蛊惑了似的,应下了萩原的邀请。
两人并肩走,入秋夜晚温度已经降了一点,出了警视厅大门的女孩转头,看了眼警视厅大楼,眼里是一阵期望。
“别怕,事情一定会解决的。”
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希望借此能稳住女孩的心态。
萩原瞥了眼她的湿衣,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递给了十之芥樱。
“我不冷的,萩原警官。”
她几乎是本能反对,连连摆手拒绝。
“已经入秋了,感冒了去医院很麻烦的。”
“我体质很好,就没生过病。”她果断接上话。
完美把话题完结的十之芥樱手上还捧着蜂蜜柠檬茶,她目视前方大步走。
她活了十多年都没有男性给过这种关心,有点被惊到了,铁树难得被戴花了吗?
她是不会承认她心里有点小欢喜的。
“十之芥小妹妹,到了,不要再走了。”萩原哭笑不得地叫住肢体僵硬同手同脚大步向前走的卷发女孩。
被叫住的十之芥樱尴尬回头,退了回来。
“这家拉面店的拉面不错吧?”
狼吞虎咽地吸溜豚骨拉面的女孩疯狂点头,一手竖起大拇指。
“慢点,别噎着了。”
中长发男人放下了筷子,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黑色卷毛,她专注地盯住碗里的拉面,吸溜面条时安静可人,两颊鼓起,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
想到这,他的思绪飞回了小时候,那时他也养了一只栗色毛皮雪白肚皮的小仓鼠,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小松鼠投喂瓜子,给它顺毛,戳戳那鼓鼓的腮帮,每当这时,小仓鼠就会用它黑亮的小眼珠发来疑惑,蹭住他的手指。
十之芥樱一口干完了汤汁,放下筷子,见着萩原神游的样子,便伸出手在他晃了晃,说道:“萩原警官,回神咯。”
回忆的事情温馨快乐,萩原嘴角勾着笑,问道:“不知道小妹妹有没有养过宠物?”
“嗯……养过两只金鱼,但不知道为什么三天后就死了。”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仓鼠,它有点贪吃,总喜欢在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去扒装着瓜子的袋子,发现之后呢我就罚他跑圈,结果这聪明的小家伙就抱住我的手指不停地撒娇,可坏了。”
萩原说到这,脸上出现了怀念与感慨。
“可惜了……仓鼠的寿命只有两年。”
“那只仓鼠最后埋在了哪里呢?”
萩原回忆道:“埋在我老家后山吧,那时我边埋边哭,眼睛都肿成了两颗核桃,小时候可快乐了,不像现在。”
十之芥樱默默抬头,路灯下的萩原有些惆怅忧郁,下垂眼里似乎没有光,墨漆一样深不见底。
她垂下头,去对比两人的影子,一米八多的萩原影子把她紧紧包住。
或许空气里的哀戚浓度过高了,萩原又恢复了之前她所见到的乐天派温柔:“那时小阵平还在旁边嫌弃我‘大男子汉怎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他学着松田说话的语气,抱胸模仿小松田的神态,两只眉毛竖起来,眼睛凶狠地像只小猫咪。
“噗,感觉萩原警官你学得好像,不过……松田警官以前居然是这样子的吗?”女孩捂住嘴,一副我没有笑,我只是在客套的样子,毕竟礼貌还是要保持的。
萩原压低了声音,用小秘密的口吻说道:“其实啊小阵平内心可软了,他养的乌龟死了之后,表面上他只是埋了就走了,可我经常看到他在乌龟所埋之地哭泣,我说的时候他还不信,非说自己没哭。”
“挺好的嘛,我的金鱼死了我都不知道我妈把它们扔去哪了。”
十之芥樱眉眼平和,风平浪静,可灰色眸子流露的点滴伤感骗不过对他人情绪敏感的萩原研二。
话匣子开了,她默默地自语着,不知是说给风听,还是说给与她同行的萩原。
“小时候我妈强调学习,我只要学习就可以了,报的补习班都是关于学习的,我妈管得严,她喜欢规划我的一切,小到今天穿什么衣服,大到我未来必须什么时候谈恋爱,对象必须是什么样子的才可以。”
说起这些事情,她蓦然发现,以为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以为已经遥远了,结果现在还能影响她的情绪。
她把双手并到身后,努力地想要轻松起来,摆脱掉那种沉甸甸的情绪。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是叶樱的故事,不是十之芥樱的故事。
“小时候我很怕她,什么都不敢越了规矩,老老实实的,但是嘛,上了中学,青春期的荷尔蒙和叛逆期来了,我越来越不想按照她的规矩去活,因为我发现我跟别的同学简直像断层了一样。”
在举例子时十之芥樱顿住了。
“其他同学会打球,会画画,他们看过的书不只有教辅资料,他们看过多彩的世界,领略过文学的魅力,他们从网络里知道了很多很多现实中不会说的事情,而我,”她的口吻越发云淡风轻,“我只看过数学的竞赛题、解题方法,英语字典等书,我跟他们比起来就是一块贫瘠的地,只有最基础的养分,连棵草都种不活。”
“刚上高中,我不想再忍耐了,开始疯狂地反抗我妈,她说东我走西,纵然如此,我却无法离开她,如果连我也弃她而去。”
那一句话是伴着沉重的气息而出的。
“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有些事当时来看非常厌恶,现在去看却能品出不一样的韵味。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非黑即白呢?
她空灵的诉说声像夜晚的乐曲,眼瞳里没有伤感,有的是回忆时的感慨。
“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我的生活里没有父亲。”
十之芥樱还真没想过父亲去哪了,可能和母亲相依为命久了,看惯了母亲的背影,她完全没有对父爱的渴望甚至不希望有人插足小家庭,也许是对未知的恐惧吧。
一只手在她的卷毛上揉啊揉,没有干的卷毛手感并不好,但萩原的手就停留在她的脑壳上,力道不大。
这安抚性的摸头让十之芥樱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有委屈,有解脱,有感激,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对母亲的怨怼不满随着这些诉说一起尘封在时光深处,刺猬效应的影响,母亲的温柔和慈爱,活在憎恶里面的叶樱看不见,但十之芥樱看到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废话,研二先生,你是我见过的……除了我妈妈以外第二个这么温柔对我的人了。”女孩绽开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朝气活泼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向日葵的灿烂闪耀在这个秋天的夜晚。
萩原手下是还没有干的毛发,他眼里盛着的是感触而不是怜惜。
“小樱,介意我这么喊你吗?”
少女摇头,是她先变的称呼,自然不介意。
“那么就快点长大吧,虽然长大不完全是一件好事,但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也可以……保护那个你觉得最温柔的、对你最好的人。”
说到最温柔最好时,萩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墨色的眼眸湿润明亮,这两个词似乎汇成了名字。
“研二先生,能方便说一下你的那个人是谁吗?”
“萩原千速,我的姐姐,她是我最敬佩的女性也是我第二想去保护的人。”
“第二?那第一是?”十之芥樱抓住了重点。
“第一嘛,”
萩原拉长尾音,俏皮地朝着空气敬了个礼,wink一个。
“当然是日本人民啊,我可是警察哎。”
在警察二字上,他收起了调皮,坚定的神态仿佛在告诉她,他随时可以为这份职业而牺牲。
他很可爱,他的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