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宜围着小炉子,紧闭的窗外烟花震耳,好不热闹,令穿过来的她格外亲切。
小齐一身新衣走进来,闭门挡住屋外的风雪,皱眉道:“小姐,您又偷懒。”
苏长宜将针针线线往床上一扔,百般无赖道:“我真的不行。”
“小姐,过了这个年您就十四岁了,再不将喜袍绣出来,将来如何嫁人?”
“不嫁就不嫁,不嫁还好呢。”这里三妻四妾皆是常态,她可恶心透了。栎城有新娘亲手为自己绣嫁衣的传统,以象征爱意,夫妻和睦。
苏长宜想:我才不绣,有本事让我碰到个叫我心甘情愿绣嫁衣的男子!
小齐被苏长宜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吓到了,嘴半天合拢不了,“小姐,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天经地义,维抗不得。”
“哼,我才不管。”
“小姐真是小齐见过的第二大胆的人。”小齐填了填炭火,端上了盘贺岁粥。
“哦?那第一大胆的是谁?”
“是芜机公主,今上有三个姐姐,六个妹妹,其中只有芜机公主的驸马是自己选的。”
“那她一定过的很幸福吧。”苏长宜搅粥地手顿了顿,小齐道:“她多年便前死了。”
窗外又响起了烟花阵阵,苏长宜不顾严寒,推门而去。
“小姐,当心着了风寒!”
“没事!”
岁九寒冬,除夕之夜,苏府上下结彩,灯笼高挂,红彤彤的颜色勾勒出出苏府的处处景致,连带着空中轻飘的雪花都喜庆了些。
已初见颜色的小姑娘从崭新的湛蓝色锦袍中伸出只细嫩小手,接住了告别十三岁的一片雪花。
……
……
大年第一天,摸黑起床,闭着眼让小齐梳好头发,一推门,苏长宜就被外面的寒气冻醒。路旁家仆已经开始清雪,打了个哈欠,暗暗发誓早饭后一定要睡个回笼觉。
“三哥哥,新年大吉,万事如意。”红包拿来。
苏霖一身八仙纹长袍锦衣,腰间挂着如意香囊、玉佩,那种香囊只有未及冠的男子才佩,而苏霖今年就要卸下了。其中一个香囊据说是钟家小姐钟江韵送地,等钟小姐一及笄二人就会成婚吧。
利益地驱使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政治联姻的脚步!
大哥早已成婚搬了出去,对她也是不冷不热。二哥苏谨是二房过继过来的的儿子,已步入官场,平日神龙不见首尾。只有三哥哥苏霖,待人亲切,重要的是长的还那么帅,他突然成家,都有些舍不得,便宜钟江韵了。
“五妹妹早啊。”苏霖弯了弯眼角,宛如春风怡人。
“三哥哥早啊。”苏长宜回了个灿烂的笑容,仿若沾着露珠的花蓓。
二人相携前往正殿,苏府上下一家人就齐了。依次作礼磕头,问候苏家十八代祖宗,然后围着圆木桌,用第一顿早餐。
主公爹较第一次看来,已经过了壮年,步入中年,主母鬓边有缕缕白发,眼角爬上了细纹,但很优美,像瑳白的瓷器是经时光洗涤,碎开地点点纹路。奇怪的是,这几年来,主母未对她有任何敌对行为,只能说比较冷淡。
苏覃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如今声名远扬,是栎城才女,就算她心高气傲,也或说是不屑,平时不怎么搭理苏长宜,连麻烦都懒得找。
这种光明磊落的人比小人好的多了,苏长宜瞥了一眼默默用餐的苏栏,她年纪幼小,稚嫩的眼角眉梢都有一种叫人想保护的欲望。
吃完饭就得从正堂离开,一会还有其他达官贵人登门,小孩子们全都到后花院玩闹,一年到头,只有今天才能痛快玩堆雪人、打靶子、放鞭炮……
但几个小孩转眼就要长大,姑娘想着郎君,少年想着仕途。
大年初一,太阳从云层中透过来,枝头的挂雪熠熠生辉,阳光像浅色的轻纱柔和地洒满大地,在人少的地方,积雪来不及清理,“噔铮”,踩上去别有趣味。
“小齐,那里住着谁?”苏长宜指向一处偏远府邸,一半隐在雪林中,积雪无人清理,规模不小,但砖墙古旧,有门庭冷落之疑。
苏长宜好奇地推开红褐色的大门,门楣上落下几片混着漆皮的积雪。
院里植被郁郁,积雪尚浅,有几株常青的四季松柏排成一排,像一道碧绿的萧墙。
墙后传来木匠般“噔噔锵锵”的声音,转后一看,只见一个衣着简便的男子在屋檐下、木屑中赤着手鼓捣东西。
“这位哥哥是在做什么?”
他恍若未闻。
“是在做伞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长宜,问:“伞?”
她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伞这个东西,自然“伞”这个字就还没有赋予相应的意义。而从这位小哥的动作来看,他说想做伞,嗯,思想挺超前。
苏长宜蹲下来说:“如果想遮风挡雨的话,除了一细木为底架,还可以挑一些紧致的纸张,涂上棕榆油,就可以防水了。”
男子的眼中有灵光闪过,又孜孜不倦开始修改。
于是苏长宜隔两天便朝小哥这里跑,在她的循循善诱下,月底“伞”这一事物便大功告成。
一时间打伞出门便成了名门贵族的风流逸事,更是富贵的象征,不说伞面上的棕榆油贫民难以接触,绘有丹青的伞面、碧玉做的伞骨、伞柄下坠着的珠玉便是平民难以企及。而纷纷扬扬的春雨,则是天公作美,成就好事。
至于苏府造伞的傻公子,一时也为人津津乐道。
没错,傻公子也是苏长宜的一位哥哥,是二房嫡出,但二房老爷早已逝去,他天生被称之为有傻气,便搁在荒房,无人问津。
但苏长宜知道,他只是不适宜做一个公子,争夺家产,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