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竹深树密,身着夜行衣的少年摸索着在林中穿行。
忽而林中响起一声虫鸣,他吓得一哆嗦,如惊弓之鸟一般。待站在原地定了心神后,他方才踱步迈向林间深处。
他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看起来对前方有些畏惧。但是即便如此,他向前的脚步却从未停下,仿佛远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今天大约是十五,一轮皎皎明月正当空,向大地洒满了月华,那月辉给了在黑暗中前行的少年一丝慰藉。
他大着胆子一路走去,直到走出密林,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才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到达了地方。
就在少年的心完全放松下来时,一阵极其诡异迷离的沙沙声使他迅速警惕起来。
月光下,一汪清泉微微荡漾,碧波生辉,满湖银浪。可如此月色当空,美景当前,少年心中却无端的生出一股凉意。
只因伴着那沙沙声,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品种不一、形状怪异的毒虫。
它们飞快的爬行着来到了少年身旁,黑压压的一片围着少年,少年的脸顿时吓得雪白。
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得出这少年可真是生了幅顶好的俊俏模样,一双丹凤眼柔情万种,并不显得凌厉,眉眼温和,丹唇轻抿。
此刻他紧张地看着四周出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眉间虽沁出几滴冷汗,却并不显得慌乱。
他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不敢动,情态却很是从容,仿佛笃定这些毒物不会伤害他一般。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为他打破了这僵局。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轻笑声和一阵银铃的轻响,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女子从虫群中走了过来。
女子双耳坠着红宝石耳坠,腰间和脚上都缠满了银色的小铃铛,每迈出一步,就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望着女子走来,少年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眉间的汗水。
“哈哈,楚宁,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那是一张极其别致的脸。褐色的瞳孔,挺拔的鼻子,雪白的皮肤,一张脸菱角分明,与中原温婉的美不同,她漂亮的有些锐利。
楚宁听到她的调侃的笑,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好歹脸色已恢复如常。
他沉着一张俊脸瞪了一眼楼兰晴,有些不情不愿的说:“每次来你都变着法儿的吓唬我,下次你要是再吓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给你传信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女子得意的面容顿时一变,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秦哥哥他说什么了?”
楚宁轻声哼了一声,这才从袖口拿出一把玉梳来。
玉梳古朴而典雅,其上还雕刻着一朵怒放的牡丹,牡丹的花蕊中,隐约可见一个“晴”字。
这是她的名字:楼兰晴。
把这把玉梳贴在心口,楼兰晴凌厉的眸色中也多了一丝柔和。
她边爱不释手的摸着玉梳,口中边抱怨着:“你们中原的规矩真是多,我与秦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为什么还不能和他见面啊?这规矩也太奇怪不近人情了吧!我都要想死秦哥哥了!”
女子说这话时落落大方,完全看不出中原女子的羞怯。
楚宁翻了个白眼,开始对楼兰晴解释道:“你可知足吧!你知道吗,真正的中原大家闺秀,奉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联姻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她们往往只有在真正嫁人的当晚才知道自己夫君长什么模样。你能与兄长相识相知相守,已经不知道羡煞中原多少女子了!”
楼兰晴皱着眉表示不解:“你们中原的女人为什么都要那么害羞呢?她们为什么不能冲上门去看看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样啊?”
楚宁无言以对,他觉得和楼兰晴讲中原的规矩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好了,兄长托我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让我爹发现我半夜偷偷跑出来,一定免不了一顿罚。”
楚宁看了看天色,出声告辞。
楼兰晴也不作挽留,她开开心心的把玉梳揣在怀里,看着楚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之后,兀自带着一群骇人的毒虫,窸窸窣窣的顺着来路回去了……
楚宁轻车熟路地在天色没亮之前摸回了家。
他并不住在楚府大宅,而是住在楚府最外围的一圈宅子中。
因此即便他半夜悄悄出去悄悄回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他娘原本只是个不得宠的侍妾,偶然间怀了他,这才在楚家夺得一丝地位。哪曾想就在这时,一道诏书,楚家举家被迫迁往西域,他娘来到这后水土不服,染了病,挣扎着生下他就故去了。
楚家一家舟车劳顿,费尽辛苦的到了西域。
这地方不同于京都,是异族的聚居地,他们一家刚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处处受制。
家主和家里那几个当权人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自然顾不得一个庶子。
虽然同为楚家子孙,但是他并不是嫡系。因此每月的月钱连吃饱穿暖都难,住的也是楚家最外围最偏僻的那出院子。
楚宁的母亲死了,他又生在家中最艰难的时刻,楚家那些人虽面上不显,但心里总觉得他的出生带着不祥,不苛待他就算不错了,又哪里会有人关注他?
不像兄长楚秦……
也幸亏他平日机灵,得了楚秦喜欢,所以才能过得比其他楚家子孙好一点。
天才刚刚亮,他就被楚秦召进了府内。
“晴儿可还欢喜?”
彼时楚秦刚作好一幅山水画,他放下毛笔,看了看纸上的画作,似乎十分满意,连唇角都染上了笑意。
楚宁想到昨晚楼兰晴又带着一群毒虫吓唬他,翻了个白眼:“她又带着那群蛇出来,大晚上的,也不怕吓死人!因为没有见到你,她又发牢骚了。不过你送的玉梳,她倒是喜欢得紧。”
楚秦轻轻笑了一声,敲了下楚宁的脑门,轻笑着训斥:“她马上就是你的大嫂了,以后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夜里危险,她带着虫子出来也好。只是下次不许再约在晚上见面了,实在想来的话,就让她到镇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