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的笛子就摆在床头,他将之持起,低头想了想,这便吹奏起来。一曲毕,道:
魏婴(魏无羡)这支曲子,是否是蓝宗主教给金光瑶那支?
蓝涣(蓝曦臣)是。此曲冷僻,且难习。
魏婴(魏无羡)是金光瑶自己点名要学的?
蓝涣(蓝曦臣)没错
魏婴(魏无羡)那既然这首曲子这么难学,金光瑶为何要选这一首?而不是选其他简单易学的呢?
蓝涣(蓝曦臣)因为我跟他说过,清心音虽难习,但效用极佳。此曲却是刁钻,魏公子刚刚不也是吹错了一段吗?
魏婴(魏无羡)我刚才吹错了?
蓝湛(蓝忘机)中间有一段,错了。
魏婴(魏无羡)错了?!(仔细回想)难道……
蓝湛(蓝忘机)魏婴
魏婴(魏无羡)(恍悟)没错!是错了!不是我错了,是金光瑶错了。在共情的时候,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弹的。我可以保证,我只是一段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蓝涣(蓝曦臣)难道是他学错了?不可能啊!
魏婴(魏无羡)的确不可能,敛芳尊聪明如斯,记忆力超群,怎么可能会记错曲调呢?多半是故意的吧……我再吹一次,仔细听我刚刚吹错了的那一段。
魏无羡果然又吹了一次,前面都没什么问题,是《清心音》没错,但是,直到吹到第二段接近末尾的时候,曲调变了,更有点小调东瀛的那种感觉。蓝湛在此立即出声道:
蓝湛(蓝忘机)停!
蓝涣(蓝曦臣)就是方才这一段。
魏婴(魏无羡)果然是这段,但是我觉得…没有违和呀!
蓝涣(蓝曦臣)确实没有违和,但一定不是《清心音》的部分。你们随我来!
蓝曦臣将他们径直带到了藏书阁。三人进入阁内,魏无羡怀疑道:
魏婴(魏无羡)蓝宗主,这里能否找到旋律的来源?
蓝涣(蓝曦臣)这里不行。
蓝曦臣走到一排书格之前,蹲下身来,掀开铺在那里的一张席子,揭开底下的木板,道:
蓝涣(蓝曦臣)这里可以。
木板之下,是一道暗门。
魏婴(魏无羡)这里是……?
蓝湛(蓝忘机)禁书室。
暗门之下,是一道数不清有多少阶梯的暗梯,三人顺暗梯依次而下,呈现在魏无羡眼前的,是一个干燥宽阔的地下石室,脚步声在地下室里激出空旷的回音。禁书室里矗立着一排排书格,格子上稀稀拉拉分类放着书,落着灰,似乎许多年都无人翻动了。
蓝曦臣则把他们带到一排书格之前,道:
蓝涣(蓝曦臣)这一格,全都是异谱志。
禁书室里有一张书案,书案上只有一盏纸灯。蓝湛取了格上多年无人问津的纸笔,默写了三份那段旋律的曲谱。三人围坐在那张书案边分工合作,每人负责几十本,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对照禁书上誊抄罗列的曲谱,寻找与其相合的部分。
然而,两个时辰过后,三个人都没有找到与那一段旋律吻合的曲谱。也就是说,没有找出它的来源。
魏无羡一边一目十行地过谱,一边心道:“难道蓝家的藏书阁禁书室的异谱志也没有收录这支曲子?不可能,如果连蓝家都没有收藏,其他地方更是没可能收藏。总不会金光瑶自己创了一支神曲?这样的话就麻烦了,要证明这支曲子有鬼,除非找个人来听上几个月试验一番。但他虽然聪明,却终归是半路出家,不至于聪明到能自创……”
魏无羡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许久,有些眼花,手头还剩下几本,打算先搁一搁再看。
蓝湛已经看完了属于他的那叠,默默将魏无羡搁下的几册拿了过去,低头继续翻找。不久,蓝湛便发现了什么,道:
蓝湛(蓝忘机)是这本。
蓝湛将手中的书册递给魏无羡,魏无羡瞬间就打起了精神,认真的翻了翻那本书册,也发现了异常。这里面,唯有他手上的这本,有残页。魏无羡再次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心里终是有了计较。
魏婴(魏无羡)这……前后完全对不上啊!
蓝湛(蓝忘机)没错,看这前后两页。
魏婴(魏无羡)这曲谱……是在这断了?
为了确认无误,蓝湛还拿着琴谱,到书案前坐下,现场弹了起来,验证了此曲谱确实是有问题的。
蓝湛翻开那一页,将书递给了魏无羡。
蓝湛(蓝忘机)就是这里了。
三人凑到一起,端详了片刻。乍看之下,这本谱册似乎没什么不妥,可若是熟悉音律之人,多留些心思,就能看出,翻开的这一页,前一页的曲子和后一页的曲子是接不上的。
魏无羡又将书合上,看了看这本书的名字——《乱魄抄》。
魏婴(魏无羡)(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乱,魄,抄!这本《乱魄抄》到底什么来历?
蓝涣(蓝曦臣)这是一本东瀛秘曲集。相传是姑苏蓝氏一位修士,乘船漂流至海外,在东瀛之地流浪数年,才搜集而成的一本邪曲集。这书里的曲子,若在弹奏之时加以灵力,能作害人之用。或日益消瘦,或心情烦躁,或气血攀胀,或五感失灵……而灵力高强者,能在三响之内,取人性命。
魏婴(魏无羡)就是它了!蓝宗主,这《乱魄抄》里面有没有这样一支曲子,可以扰人心神,使人元神激荡、气血翻腾、易怒易躁之类的?
蓝涣(蓝曦臣)……应该是有的。
魏婴(魏无羡)三响之内取人性命,下手太狠了,他应该不会选择这样杀伤力强的邪曲。但是如果他借着为赤锋尊弹奏清心玄曲,助他平定心神的理由,连续弹奏三个月,这样的曲子,有没有可能像慢性毒药一样,催化赤锋尊的发作?如果是这样,那么推测就很合理了!那段不属于《清心音》里面的旋律,就是出自于这本《乱魄抄》失落的那一页。《乱魄抄》上所记载的东瀛邪曲都是颇为哦复杂难习,金光瑶根本没有时间在禁书室里面抄录,只能把它撕走……
魏婴(魏无羡)不对,金光瑶有过目不忘之能,他撕走这一页,并不是因为他记不住,而是想来一个死无对证!确保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也无法查清这段旋律的来源。他做一切事情,都极为小心谨慎,当着你的面,坦然弹奏的是完整版的《清心音》,赤锋尊并非醉心风雅之人,他听过蓝宗主你弹过的《清心音》,所以对《清心音》的旋律有大致的印象,因此,金光瑶应该不敢直接把邪曲弹给他听,而是费了一番周折,将两支风格迥异,功效也完全相反的曲子糅合在了一起,竟然还能糅合的毫无突兀、浑然一体,可见音律天赋实在是颇高啊!
魏婴(魏无羡)我猜啊,他在《清心音》的音律里,只注入了少些灵力,而在《乱魄抄》里面,才开始发力。然而赤锋尊毕竟不精于此道,所以自然无法分辨出,其中有一段,已经被金光瑶换成了催命邪曲。
蓝涣(蓝曦臣)他虽然时常出入云深不知处,但藏书阁底的禁书室,我从未跟他提起过。
魏婴(魏无羡)蓝宗主,恕我直言。这位敛芳尊,当年可是在岐山温氏的不夜天城里当过卧底的,而且是一位无比成功的卧底!他连温若寒的密室都能找到,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背下了所有的地图和卷宗,并默写了一份传回金麟台。在他面前,你们蓝家的藏书阁禁书室,真的不算什么。
蓝涣(蓝曦臣)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试试这段残谱的。
蓝湛(蓝忘机)兄长?
蓝涣(蓝曦臣)大哥逝世之时,不夜天誓师大会已过,魏公子已不在世上,如经试验,它确能乱人心智,却非杜撰所为,我……
魏婴(魏无羡)泽芜君,以生人试邪曲,恐怕与姑苏蓝氏的家训背道而驰吧!
蓝涣(蓝曦臣)我以亲身试。
身为姑苏蓝氏的家主,居然说出这种堪称胡闹的话,可见他此刻已心乱如麻。蓝湛微微提高了声音,提醒道:
蓝湛(蓝忘机)兄长!
蓝涣(蓝曦臣)忘机,我眼中的金光瑶,和你们所知的金光瑶,还有世人眼中的金光瑶,是完全不同的人。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忍辱负重,心系众生,敬上怜下……我一直都坚信,世人对他的诟病都是出于误解,我眼中的才是最真实的!你要我现在立刻相信,这个人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设计杀害了自己的一位义兄,我也在他设计的一环内,我甚至…还助了他一臂之力……能否允许我更谨慎一些,再作出判断?
蓝曦臣原本是念及聂明玦和金光瑶心怀芥蒂,一心想他们和好如初,这才教金光瑶修习《清心音》,拜托他代替自己为聂明玦定心静神。谁知他的善意却成就了金光瑶的阴毒,这让人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