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的金色纹路爬满青铜王座,宛如百千道枷锁箍住垂死巨兽。他屈指叩击兽首扶手,在那规律的轻叩声里,我望见他被霜雪浸透的白发,是连燎原烈火也未能烧尽的寒髓。
阶下群臣的冠冕压得极低,但我分明窥见他们眼底翻涌的鄙夷。那些目光如毒针,扎得我后颈泛起细密的疼。
风忽然撩起我的鬓发,带着血气的雾蒸腾在白玉阶上。我跨过七零八落的尸首,裙裾掠过时,竟沾不上半点污秽。他后仰靠向虬结的青铜兽脊,我顺势缩进他怀里,挽住他的脖颈,斜睨着阶下匍匐的两人。
上一世皇室出了叛徒,导致死亡古城一夜之间政权颠覆。
而现在,叛徒就在这,焕逸大可以直接处理掉,却揉揉我的耳垂,声音暧昧:“喜欢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前些天这个男人在言语上冲撞了我,我知道他并无恶意,也知道他所说的都是对的。
可我是妖妃啊,既担了这名声,便要行这妖妃的事。
我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停住,抬脚勾起他的下巴。他的眼神从疑惑转为震惊,像一只被拎住后颈的兽。
“这个帅,”我轻笑,“我喜欢。”
我知道焕逸那变态的占有欲肯定会铲除掉一切分散本应该属于他的注意力的人。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身后男人声音愠怒,“来人。”
我本以为夜阑会喊冤,然后焕逸念在两人曾经的情份上饶他不死,没想到他竟然什么也没说,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眸光晦暗,似烬火埋进三尺冻土。
我觉得有些奇怪,却不以为意。
他被强制灌了毒酒,喉头立刻翻涌一口腥甜的血,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接着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瘫倒在地,很快没了气息。
夜阑不是叛徒。
看着满地狼藉,我把目光移向他的身后。
是面前这位棕黑色头发的人。
待我重新拾起笑容回到他身边,提起裙摆,娇声道:“脏了。”
“乖。”
他低笑,腰间的手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像层层叠压的纸,经年累月,将粗粝都压进了同一处。
我原先很怕痒,第一世,也是在此处,他不顾众人厌恶的眼神将我抱起,后腰的痒意害我笑不停。
“妖妃祸世。”
这是我听过最多的评价,虽然我并不在意,但焕逸还是暗中将嚼舌根的除去。
我不理解为什么朝堂的衰败要怪罪于一个女人的头上?
第一世,他的确很爱我,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含着足以令人溺毙的温柔。在外人面前,我是他听话乖巧的宠物,可我终究还是易碎的花瓶,无权无势,掀不起什么风浪。他能给我一切,也能收回。
为讨欢心,我一次次暗中帮他。上一世,我借着前世的记忆留下了夜阑,助他在骑士团站稳了脚跟。我不明白,为什么按照原先计划本能博他一笑的宝物却只换来了他的厌弃。
我开始摸不清他的喜好。
我命格煞气重,整个故事注定走向灭亡。可我只希望他平安活着,所以无数次想要逃离,让他面对没有我的结局。
本以为能够还清他的人情,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最后将自己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所以,我不会救你。
一起死吧,焕逸。
我的视线攀上他的脸,即使有皮肉包裹,他的骨骼依旧明显,下颌骨投下的阴影里似乎封印着他灵魂里的冷漠。
众人都说金丝雀蛮横娇贵,却不知这笼中鸟早已在无数次死亡中磨钝了利爪。
我忽然感到有点难过,把头埋在臂弯里,心底的惆怅如潮水般蔓延,分不清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恨意还是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