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茧

有了焕逸的牵线，其中一位语言学家朝我抛来橄榄枝，说看了我的稿子后很喜欢我的语言风格，想与我合作翻译一本书。

　　在他身边的日子，我不再无所事事地发呆。见我感兴趣，他也带我多参加了几个学术研讨会。

　　日子变得忙碌而充实。

　　“早知道你喜欢，我就……”

　　我打断：“所有东西，不是喜欢就要全部占为己有。”

　　他显然有不同的观点：“只要你足够强大，抢便是最省事的方法。”

　　我没有反驳，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他执拗的性子，再争下去口头赢了，身体会遭罪。

　　他说的不错，强权社会就是如此——直接、果断，也很残忍。我觉得我是一只被豢养的羊，在强者如云的世界里被动淘汰，在残忍暴戾的现实中自我阉割。

　　有一种痛苦是认清自己何其的渺小与平凡，后来当我无数次听闻那些执着的对抗，总忍不住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成语：螳臂当车。

　　我合上笔盖，抬手，压手腕，轻轻一丢，笔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到他桌上的笔筒里。

　　“没水了，给我换一支。”

　　正在欣赏翻译稿的焕逸动作一顿，抛过来一支笔，调侃道：“真是把你宠坏了。”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最近是有点持宠而娇了，要放在上个月，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与他如此相处。

　　不过我确实有骄傲的资本。那几个语言学家虽然因为焕逸的身份对魔界有了一点浅显的了解，但作为合作对象，魔界原本并不在他们的首选之列。然而，有了我的稿件后，他们倒是把合作的重心稍稍往我们这边偏了偏。

　　“昨天发生什么了？我看训练场很热闹。”

　　训练场附近没有高的建筑，所以我无法爬上屋顶观摩，在场外又挤不进去，只能远远听着那边的吵闹声。

　　“时间差不多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表，朝刚进门的人点点头，“欢迎。”

　　“冥之小姐！真的是你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不敢相信地抬头。

　　清麦？她怎么……

　　她解释：“我不喜欢游商队的节奏，太快了，刚好我看魔界要招收侍卫，就来应聘啦！没想到竟然分配到你这边。”

　　原来如此。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她留在魔界，不会去死亡古城，没准我真的能改变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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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麦话很多，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聒噪，相反，在这压抑到窒息的环境，她灿烂的笑容是一道难得的风景。

　　她好奇心重，加上我忙于翻译工作而鲜少出门，她大多数时间都在魔界到处乱跑，很快便与其他人熟络起来。

　　“小姐……”

　　不用抬头都知道谁来了，这丫头肯定又来和我分享今天的八卦。

　　我听她语气蔫蔫的，关切地问：“碰到焕逸了？”

　　“嘿嘿，碰到了，自从上次小姐你维护我，他见我往外跑就不再说什么了，顶多嘱咐我两句，让我早点回来。”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听见后花园有两个侍卫在讨论，好像是关于和死亡古城的合作。”

　　我心下一惊，“怎么会牵扯到死亡古城？”

　　“死亡古城经济发展迅速，各大组织都想攀附，不过我倒很奇怪，为什么偏偏看中魔界？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和我们谈好了，现在又反悔了。”

　　“为什么反悔？”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她摇摇头，有些惋惜，“后面的我没听清就被焕逸先生抓到了，他催我回来。”

　　“是不是你的翻译动了冥界的蛋糕啊？然后他们从中作梗阻止合作。”她大胆猜测，声音激动，“我听说冥界的翻译学者一直都很好奇Errance的身份，不过要是知道那是个女孩子，肯定会抓狂吧！”

　　我笑着问：“在你心里，被女生超越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吗？”

　　清麦正色道：“不会，我反而很佩服她。”

　　“对啊，”我附和，“所以何必要去纠结作者本身？专注作品就好。”

　　她好像听懂了，凑过来提议：“小姐，你有没有考虑过公开性别？”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从一开始就利用女性翻译家的身份，我根本不可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而现在，却又在巅峰时期公开，难免会有人质疑我是在利用女权炒噱头。

　　我拒绝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等到真正握紧实权时，我才有机会去反抗。

　　现在还太早了。